月光清冷,落在厚暖白裘上,却意外多了些淡色的柔意。
顾蔼坐在榻边,护着陆澄如不至于翻身压到背后伤处,目光落在少年安然合拢的翦羽长睫上,心跳头一次失了拍子。
*
这一日起,顾蔼再也没管过朝中的半份公文。
始终有人忙碌着做事时,一切都能如常运转,也难以叫人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偏偏这回那个总揽一切的却当起了甩手掌柜,上上下下也都跟着乱了套。
睡了不乱动,医治效果好也不奇怪。
陆灯眨眨眼睛,迎上顾蔼慎之又慎的目光,又点了点头。
顾蔼深吸口气:“先生——能帮你敷吗?”
陆灯点头点到一半,忽然睁大了眼睛。
陆灯:?!!
笑笑,舀起一勺粥细细吹凉了,喂到他唇边:“试试烫不烫,小心别碰了伤口。”
陆灯抬手想要接过调羹,迎上顾蔼郑重神色,却还是听话地放开手,乖乖低头含了那口粥咽下去。
顾蔼的动作耐心温缓,细细地喂着他咽下一口,才去舀下一勺,神色认真得像是做什么极要紧的大事。
陆灯慢慢喝下一整碗粥,抬手轻轻牵了他的衣袖:“先生还有心事吗?”
小王爷目光澄润宁静,透出分明关切。顾蔼被他望得心头泛暖,想起老太医的嘱咐,却又生出隐约局促,不禁将目光欲盖弥彰地向一侧挪开。
新法所包拢范围内都有六部下属分揽事务,受的影响倒微乎其微,反倒是那些最为抗拒新法的显贵世家,这时却已分明觉出了举步维艰。
内务府出了意外无人调派处置,宫内轮转纳俸也频出纰漏。皇上不愿朝他低头,勉力调派*员填充,却毕竟措手不及,又兼世家压制逼迫,贸然接手只有举步维艰,分明没了顾蔼那时举重若轻的从容架势。
朝中焦灼,皇上也一日比一日更为阴郁,索性抛了此前的刻意示弱,狠狠发落处置了几个挑头的世家*员,终于引起了世家更为激烈的反弹。
在反应过来首辅大人这句话的具体操作之后,小王爷整个人瞬间通红,把背上刚沁了冷水的毛巾都蒸成了温的。
……
丞相颤巍巍地给小王爷敷了药。
……
丞相心事重重地哄着小王爷睡熟了。
哪怕之前事涉变法根基,顾蔼也从没表现出这般没底气的犹疑架势。陆灯不由愈发担忧,撑身坐直了,认认真真望着顾蔼:“先生可是遇着了什么麻烦?我不会添乱,还请先生告诉我……”
“倒也不是——不是麻烦。”
眼看离就寝的时候越来越近了,顾蔼摸了摸袖子里揣着的那几包药,咬咬牙关,还是硬着头皮道:“澄如,你舌头伤了,得敷药才行。”
话题转的有些意外,陆灯不明就里,茫然点头。
顾蔼补充:“葛老给了药,叫睡前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