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准赧得脸上涨红,张几次嘴才出声,仓促打断:“相爷。”
参知政事自知失态,只是看着学生这般往死路里钻,既焦心又恼火,紧咬牙关用力拂袖,走到旁。
卫准等他稍稍消气,跟上去,低声道:“相爷。”
“少替他说话!”
参知政事冷声:“你若能拿出半分昔日琰王匡正云侯架势,你二人又岂会拖至今日?”
卫准心头倏沉:“相爷──”
参知政事冷声道:“不是?”
卫准说不出话,静静立阵,慢慢敛起袍袖,将手握紧。
死地跋涉回来人,最能看出同路后来者。商恪投入襄王帐中,为讨回清明朝局,弃身干净,忍为虎作伥,云琅在醉仙楼找上商恪那日起,就已看出商恪心中症结。
“商兄……并非不放在心上。”
他半晌,摆摆手,言不发踱到亭边。
商恪这场病,其实在入秋时就已有征兆。
本朝从根上来冗官冗政,几代难解荫官泛滥。佑和朝几次想要下手裁撤,却都因为牵涉太广,到底无疾而终。
依照云琅与萧朔下去巡查前安排,诸事已定,这场裁撤只要在三年内安置妥当,都不至生出什乱子。
可商恪却好像不曾收到云琅留书回信,第刀便朝着商家下手,裁尽荫补闲官空饷。趁朝野愕震得然无措时,快刀斩乱麻,利落斩尽世家大族余蔓旁枝。
卫准:“……
卫准哑声:“他只是总觉得,自己手上已尽是罪孽鲜血,故而不能再──”
“不能再什?!”
参知政事平日里滴酒不沾,今日叫蔡太傅灌几杯,火气再压不住:“矫情!人家蔡补之学生,为何就拿得起放得下,胸襟豁达没这些纠结毛病!”
“当日在醉仙楼里,你们两个不也抱着哭得不成人形!”
老相爷又急又气,重重拍着栏杆:“有什不样?!为何你二人到今日还不能同榻共枕,颠鸾倒鸾……”
打下手庞辖都撑不住,活活累倒几次,商恪却日日连轴转,彷佛不知疲惫般。不止卫准拦不住,连参知政事雷霆骤雨地训斥几次,他也只是挨训时老老实实去歇息,老相爷走,便又披衣起身,叫人拿来云侯留下碧水丹。
“商兄心中,尚有死结未开。”
卫准走到参知政事身后,低声道:“襄王在乌台狱内,自作自受,被罂粟毒与降真香折磨耗竭而死。消息传到大理寺,他恰好将卷宗尽数理妥,移交政事堂……”
“琰王与云侯大义,先后以复仇、天下替他续命。”
参知政事知道卫准要说什,握手中那杯酒,视线落在湖中青白月色上:“如今大仇得报,天下事毕……原来师徒挚友,竟不配放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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