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正常的孩子,他们每天读书写字,长大就会坐在有电风扇的办公室里上班,你要把他们当成对手,你要比他们成绩更好。我说,妈,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会考多少分,我怎么和他们比呢?她说,你就想象他们永远不会犯错误,他们像机器一样,只要有电池,就不会写错一道题。我相信她的话。这条街区里只有一个旱厕,冬天的早晨会在旱厕前面排起长队,想要拉屎的人站在寒风里等待着,相互说着话,嘴上冒着哈气。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几岁的女人,正在和身边的人开着玩笑,突然从队伍里跳出来,脱下裤子蹲在地上,把肚子里的东西拉在冰面上,它们会长久地冻在那里。我经常会想到这个景象,它像一只手电筒一样,直射我的眼睛,让我在夜里读书时不那么困倦。
就在我要把六年级念完,准备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又一次遭到了抢劫。首领是一个女孩子,身边站着两个和她同样年纪的男孩儿。他们看上去十五六岁,以比例来说,比我大很多。我没见过她,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一个一个大的弯弧,刘海遮过了眼睛。腿上穿着黑色的丝袜。她首先抽了我一个嘴巴,认识我吗?她说。我不说话,开始把书包翻过来,倒在地上。她又给了我一个嘴巴,我叫老拉,你有名字吗?我说,我身上没有钱,书包里只有书和文具盒,你们自己看。老拉伸手拿起我的作文本,翻开,朝着她的两个同伙说,题目,《蚊子》,男孩儿们笑了,其中一个抬腿踢了我一脚,说:傻逼,我叫苍蝇。她继续念道:我家夜里有好多蚊子,我打它们,它们就跑,好像它们曾经被我打死过。她看了看我,继续念:我太小了,什么也不懂,也许长大一点会懂,为什么我们非要杀死蚊子,我们才能睡觉。她把作文本扔在地上,捡起我的文具盒,从里面拿出我的钢笔,你有钢笔,她说,哪来的?我说,我爸给我买的。她把钢笔放在丝袜里说,我借走了,不过会还你的。她的同伙狐疑地看着她,其中一个把手伸向她的大腿,说:给我吧,你留着没用。她把他的手按在腿上,说:你留着有用?你认字吗?那人说:认得一些。她说:丝袜好吗?他说:好。她掰起那人的手指说:那就撒手吧。然后她转过头对我说:我要拿它写封信,两三天就能写好,三天吧,你到红星台球厅找我。认识吗?我说:认识,在废品收购站对面。她说: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当你送我了。说完她抬起手,我还以为她要再抽我一个嘴巴,她把头发帘拨了拨,走了。
那支钢笔确实是我爸送给我的,不过不是他买的,他说是一个狱友送给他的。我爸把钢笔放在我手里,是他刚出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