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走出庭院,往事历历浮上眼前,最终化作过眼烟云。
侍者从后面追上来,低声道:“大公子,老大人他不愿离开盛京,他说,圣朝以孝治天下,建章谢氏为簪缨之首、忠孝典范,不能让你背负不孝罪名。”
谢珩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夜过去,风雪仍是狂乱地飞舞着,深夜谢府门口,裴鹤骑马而至,他翻身下来后迅速步入谢府,问过侍卫谢珩在何处后,立刻转身往隐山居走。
夜早已经很深,谢珩个人站在水廊上,望着风雪
服谁、谁改变谁,甚至与是非对错都无关,政治是铁血强权,说不二,谢照注定无法理解他,他也不可能去憎恨行将就木父亲,若只是为宣泄,更没有任何意义。
谢珩放下文书,转身离开。
谢照仍是瞬不瞬地望着那道逆光身影。
谢珩今日前来这趟,没有流露出任何激动情绪,说话也都很平淡克制,但那刻谢照望着那道背影,心中却忽然生出种从前没有过感觉,他隐隐意识到,这次他或许真失去他儿子。
相比较于从小便惹人怜爱谢灵玉,他直对谢珩要求更高,回想起来,父子之间温情反倒少得可怜,桓郗去世时,谢珩才刚出生不久,当时他位及丞相,每日公务繁忙,没法管顾他,两岁不到时,谢珩便被祖父谢晁接到宁州抚养,谢照此刻看着那道远去背影,他莫名想到个久远、朦胧场景。
那年初夏,他回宁州祭祖,在松柏森森庭院中与五六岁谢珩相遇,彼时祭祀已经结束,月夜清澈无尘,小孩孤单地立在清池边,遥遥传来三两声“四月秀葽、五月鸣蜩”诵读声,谢晁让侍者来领谢珩回去休息,却被他拦下,小孩察觉到来自身后长辈注视,自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他们互相认出对方。他随手从旁竹树上摘下两片宽叶子,手指翻折几下,便出现条细细窄窄船,这种小东西他曾给女儿做过许多,但谢珩确实是第次、也是唯次见到,小孩安安静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他将那叶小舟轻轻放入清水中,池水澄澈见底,小船、月光、松柏还有父子两人影子悠悠荡荡地飘着,整个世界仿佛变成块晶莹剔透琥珀,飘在无垠月夜中。
“谢谢您,父亲。”
他闻声看过去,五六岁孩子静静地看着他,双与月夜同色眼睛泛着柔和光。
谢照从遥远回忆中回过神来,堂前已经空无人,他终于慢慢地、轻颤着深吸口气,长久地坐在冷下去暮色中,颗心如浇筑铁锡般渐渐坚硬起来。他是对,终有日,他们都会明白,他忽然厉声喝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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