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知你必来此地,汝见此符之时,吾已神智尽丧,沦为妖魔。”男人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不必为为师伤怀,天行有常,宿命有定,吾未尝有怨,吾徒亦不必有恨。灵枢,汝必已见壁上经络九藏,朱红之处乃吾心窍。吾妖心入体,初时五枚,心又生心,三十天后,凡三十三枚。汝须分剑影三十有三,同戮吾心,剑影齐落,片刻不得有差,否则前功尽弃。”
戚灵枢攥着拳,哑声唤道:“师尊……”
“你现在,定很难过吧?”男人声音无奈几分。他沉默会儿,仿佛是在思索如何安慰戚灵枢,过好会儿才道,“灵枢,你或许已经知道,为师妻子,你师娘。若不忙话,不妨听为师说说她。”
戚隐愣,心揪起来,喃喃地道:“娘……”
“吾妻阿芙,聚天地英雄块垒之气于其胸怀,若为男子,必为方豪杰。昔年,吾壮游人间,逢彼于乌江,遂结连理。日吾外出除妖,二小妖夜潜吾家,阿芙手持火钳,绕行梁柱之间,毙二妖于房中。阿芙并无道法奇术,曾能杀妖自卫。吾家去时,阿芙手持
,大家震得目瞪口呆。斗室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声音,那是戚慎微在外头爬来爬去,说不定正在进食。没人敢往外看,那样场面,没人受得住。谁能想象那个狗剑仙竟然对自己这狠,他自己剖自己。他定很想自尽,可是他没有办法,没有剑,所有心脏若不在同时间毁掉就会不停自愈,他连杀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他寄希望于后来者,他为后来者建安全巢穴,他在岩壁上刻下自己经络图。他告诉他们:
杀。
沉重悲伤终于压垮戚灵枢,他闭上眼,头抵着岩壁,瘦削肩头簌簌颤抖。
“这里有个符咒。”云知矮下身,在角落里捡起张落灰符纸,他吹吹,灰尘散落,露出暗红色符纹。那样暗红色,谁都看得出来,那是用鲜血画就。他低头辨别下,道:“是留音符。”
他把符咒递给戚灵枢,戚灵枢颤着手,在符咒里注入灵力。
金光倏地烫过符纸,暗红色符纹霎时间变得鲜艳无比。黯沉沉斗室里片寂静,直到他们听见个男人声音响起。
“灵枢吾徒,你终于……还是来。”
干干净净嗓音,辨不出岁月痕迹,这个男人声音很好听,让人想起钩冷月,青石板路上清泠泠地横斜月影,随风摇曳,水白冰凉,片皎洁。
十八年来,除门外那只大蜘蛛幽幽地喊“狗崽”以外,这是戚隐头次听见这个男人说话儿。戚隐动作迟缓地蹲下,愣愣地瞧着那张符咒,他像是做梦样,忽然间意识到,那是他父亲在说话,真正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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