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下肚,好似干辣的汤,一路延烧到中腹去,喝过了不知多少杯,原是该迷糊上的时候,我却觉心中是越喝越搁不下事儿,越喝也越不平了,再看往小皇叔周遭的红罗黄袖,竟觉得那都像是一院子招摇不尽的枫,由是再喝三杯顿顿摇过头,好似酒壮怂人胆,也好似酒到了再喝不下去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
小皇叔脑袋支在桌上且惊且疑地看我:“清爷,你做什么?”
我冲他道:“我得去趟东宫。”
小皇叔定定抬手往我周身一指:“……这么去?”
我扯了把身上的衣裳问他:“王爷,你见过那什么忠奋侯的闺女儿没?长什么样儿啊?”
【佰卅捌】
小皇叔把事儿说成了这样儿,凭我这胆子还怎么敢去问皇上什么话?
我那时候是头回儿心里有了一种怕,我怕我是根本解错了那松青云皑的意思。
“前儿你不是入宫见过他么,”小皇叔把我领进了酒厢坐在桌边儿上问我,“赐婚的事儿我料不着,大家料不着,他不定料不着啊,他就没同你说些什么?”
这话叫我忽想起皇上回宫我去请安那天儿,仔细琢磨之下,他笑也笑言也言,却好似只是在同我笑言,一时当中蜜里调出的油都似被烧滚了再往我膛子里灌回来,我抬手揪了衣襟子徒劳地抓着:“……他只在听我说道罢了。”
“高门贵女活在京城的哪个我没见过。”小皇叔揉了揉眼睛,“反正哪个都比我王妃好看。”
我也知道他这不读书的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只抬起点儿手让他看了看我:“我怎么样?”
小皇叔闻言,抬手抹了把被酒气醺红的脸,还真老老实实眯眼看了我挺久,似有些无奈,好一会儿才终于叹口气,想起来笑了一声,道:“……不怎么样。”
我却不死心:“比她怎么样?”
小皇叔喝了口酒,姑且随我去了:“是你强些
小皇叔启眉点了头,想着,道了句:“大约他想等几日罢……”
正说着外头忽有人敲门,是把小皇叔叫的莺莺燕燕儿给送来了。折门一打开就是股风尘香气儿直往我面门上罩,好像能把我眼睛都给熏瞎了。姑娘们巧笑倩兮迎过来替我俩捏肩,指头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捏得我浑身更不周正,赶紧把她们全挥去小皇叔那边儿。
我这时才想起小皇叔这人从来不喝不花的酒,应了同他喝这趟,也算是我有病。
俩抱琴的生儿摇摇走入,进来的堂汉儿把几坛小酒搁了我们跟前儿倒上两盏,小皇叔坐在一堆红罗黄袖里端起他那杯子冲我一举,实实在在地劝:“清爷,来了就甭管了,先喝先喝。”
这时候琴生儿开始拨了两下弦,厢中渐有酒意,我整个人又是愣的,便听小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端了酒就同他一道道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