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造反大计活活磋磨了我多少年,此时我终于也能拿把刀子往他心窝里头扎上一扎。
我拍着地砖咧嘴笑起来,特地抖着嗓子同他说:“爹,我昨儿就在东宫睡的,我就……就睡在太子爷边儿上……”
“混账!你个没皮没脸的混账!”这话果然更引怒我爹,我还未说完,他脸已怒到紫红,立时见趁手处有一盏长杆儿高灯立在桌后,忽而抓过来就往我身上劈。
徐顺儿吓得跳起来一挡,却恰叫那一杆子避过我身背直落到我右腿上,痛得我登时直如裂骨剜心。
灯盏的绢笼不轻不重打落在我背上滚开去,慢慢儿滚到前厅的门槛儿停在了一人的脚边儿上,我忍痛间抬头,竟见是我大哥听了动静赶紧跑过来看,但见一室狼藉,他两步踏来把我拎起,拧眉问爹:“爹,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他又怎么了?”
【佰伍叁】
人能记得的痛总很深。
那时我爹落在我身上的拳脚也根本没惜过气力,揍着我一如我从来不曾是他的儿子,一如我从小到大丝毫不曾可爱到令他开怀过,或一如我根本就是他仇忾了十来年的敌人。他那责打一下儿比一下儿更厉害,厉害得好似铁楸钉耙,说是挖嵌在我皮肉肩头上倒不如说是抠打在我心头骨血里,若是能看见,怕皮肉都是血淋淋地翻出来。
此刻我终于想起了东宫里忠奋侯那闺女儿说话时带出的一丝狠。
原来她叫我多歇几日的时候,是铁了心的。
“你自己问问他!”我爹沉喘着指了我的脸,“这玩意儿出息了!如今都能爬上太子的床了!”
在宫里待了那么些年,我从来不是不知道嫉恨这玩意儿能要人性命,却只从来没想过这玩意儿竟有一日会要命要来了我的头上。一时小太监在马车上絮絮叨叨的嘱托又滚落在我耳朵里,我当时不在意的口气合着眼下我爹震声狠厉的抽打和谩骂,直如场天底下最嘲讽的戏码儿。
戏码儿里我定是个不成器的不孝子,是个没脸皮的分桃断袖,是个魅上惑主的卑贱玩意儿,而训斥我这窝囊废就成了大义——我爹即是大义,那将我告到我爹跟前儿的姑娘是大义,这打我是大义,骂我也是大义,就连满园子冷眼瞧着我走进前厅也不言语的下人都是大义。
我这*邪的东西,大约把挡着我爹的徐顺儿方叔也都统统带成了恶人。
他们终于把爹架开的时候,我蜷着身子捂了脑袋抬头去瞧,爹的额间已拧起了青筋,那时他一脸的恨,懑,愤,不甘不信,衬着他背后红梅猎雪的字画儿往我浮泡的眼睛里浑浑地摇,银艳相接,撼天动地,和我过去数年每夜所畏惧过的此情此景是全然地一模一样。
如今这一天终于终于到了,我趴在地上啐出口血,竟然还觉出份儿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