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晌午,断断续续地下起小雨。阿青撑把十八骨青竹伞,伞面上绘着只水间嬉戏锦鲤,随着伞骨转动,慢慢地在雨中游弋到发顶之上。
佛堂位于靖安宫东北方,离摘星楼相距不远。内中常常有专人洒扫打理,曾经周剑星在时候,他还常去佛堂参拜诵经,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片寂寥空旷。
因晏迟走得急些,雨丝沾衣,袍角稍稍有些潮湿,但他浑然不觉,等直到佛堂外面,才稍理衣袖,掀开外头垂帘。
内中散发着浓重旃檀佛香,中央是几位佛陀菩萨金身塑像。下方是燃着线香供炉和祭食。
东吾跪在正中央,背影有些单薄。他年纪小,身上穿着件银白纱罩长袍,里面是苏绣花样。微微卷曲棕色长发有些散乱,在鬓边垂落。
司徒衾之事还未有进展,晏迟仍在思虑如何跟殷璇慢慢透露。另边延禧宫却是片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彼时晏迟正在看新缎面儿,还没决定好绸缎拿来做什东西时,延禧宫事情已经传到耳朵里。
静成虽然话少,但却叙述得清楚明白,说东吾良卿与江情不知何故起争执,良卿千岁打他巴掌,随后江常侍去太极宫,也不知道跟陛下说什,反倒罚良卿千岁。
晏迟抚摸绸缎手停顿下,圆润通透指甲上模糊地映出底下形制精美、色泽鲜亮绣图。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随后问道:“东吾怎样?罚什?”
“罚千岁他……给江常侍赔礼。”
他没有回头,似乎也没有看着佛像,而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即便是听到门口响声,也以为是佛堂仆从前来添置灯烛,没有什反应。
晏迟走近几步,在他身后停步,垂下手抚上他肩膀,低声道:“可是受委屈?”
熟悉声音响起,东吾茫然愣,旋即转头看向晏迟,眼眶顿时红片,眸中水光发润,声音不似平常清越脆亮。
“晏哥哥……”
他才叫句,眼泪忽地就掉下来,噼里啪啦地落满衣襟。随后又转过身,抬手擦擦眼泪,看着眼前菩萨道:“哥哥快回去吧。原是自找,陛下又不……又不喜欢。”
晏迟轻轻地蹙下眉:“他必然不肯,然后呢?”
“东吾良卿确不肯,现下去跪佛堂,要抄三十遍修身养性经文。”
晏迟叹口气,起身道:“去看看他。”
阿青原是刚刚将保养身体药膳拿上来,便见他要出门,忍不住劝道:“哥哥过会儿再去,不然该凉。”
“回来再用也是样。”晏迟稍稍有些着急。东吾心性剔透如水晶,是个纯然赤子,此番殷璇这处置,他必然要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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