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先坐下,看看你!”
“叔父,给你买来些点心。”她把点心包给她叔父看,纸包上已裹满沙土。
“你又跟你姑父要钱?以后千万别再跟他要,他钱不是容易来!”
“是!叔父你近来怎样?
“下雨是墨盒子,刮风是香炉。”是外国人对于北京简妙形容。中国人听这两句话,只有夸赞形容妙,而不觉得个都城象墨盒子和香炉为不应当。本来,为什都城定不象香炉和墨盒子,为什世界不……
李静和姑父要块钱,买些点心之类,出城去看她叔父。出她姑母门,那冬天每日必来北风已经由细而粗刮起来。先是空中阵阵哨子响,好似从天上射来千万响箭。跟着由野外吹来黄沙和路上黑土卷成片灰潮,从切有孔东西打过穿堂。兜着顺着风走人,兽脚踵,压着逆着风走脚面,把前者催成不自主速进,把后者压成钉在地上石桩。阵风过,四外天空罩上圈沙雾,阳光透过,好象飘浮着层黄雪。跟着由远而近响声又作,远处高树先轻轻点头,近处切可动东西也渐次摇动。继而后面怒潮又排山倒海而来,远近上下东西就在吼叫中连成片不可分析波动与激荡。如此阵,阵,又阵,树枝折,薄土墙倒,路上粪土吹净,到红日西落时候,才惨淡荒寒休息刻,等着夜里再攻袭大地切。
李静握着她毛项巾,半闭着眼,走三步停两步往前奔。走好大半天才到德胜门。那城门洞风更与众不同,好似千万只野牛,被怒火烧着,争着从城洞往外挤;它们利角,刺到人面上,比利刃多点冷气,不单是疼。那个城门洞分秒不停涨着条无形有声瀑布,狂浪打人们连连转身,如逆浪而行小鱼。李静倒退着,挨着城墙,用尽全身力量,费五分钟,才挤出去。出城门风势更野,可是吹来黄沙比城里腥恶黑土干净多。她奋斗着,到底到家,只是鼻洼沙土,已经积半寸多厚。
篱墙被风吹“咯吱,咯吱”响,那座破磨盘,在她眼里,起落好象要被风刮走。除这些响声,屋里连声咳嗽都没有。她好似到个阴寒沈寂山洞。
“叔父!回来!”
“啊?静儿?快进来!”
她叔父围着个小火炉,看着本书。见李静,他喜欢象个蜜蜂被风刮进间温室满列着鲜花。可是他说话声音依然非常低细,当风吼时候,没有人可以听清楚他说什。
“叔父!是!”
“快坐下烤烤手!”
“先去洗洗脸。”她用那冻红手指摸着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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