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绳子,把他这条野驴拴在门外榆树上。他时时想不辞而别。有时候他真走出二十里去,虽然腰里没有手枪,可是带着些干粮。走来走去,他拨转马头。不行,老母亲白发与没牙嘴不容许他去做英雄。走回家来,他无论是拔麦子,还是劈高粱叶,都在全村考第。他把做英雄力气用在做庄稼活上。不为讨谁好,只为把力气消耗出去。因此,虽然他被仇人们叫作“东洋鬼”,可是般人凭良心说话时节,还不能不夸赞他两句:“二铁虽然是好闹事糊涂虫,对他娘可是还不错呀!”
在七七抗战那年春天,王老太太死。二铁哭大阵,而后卖二亩田,喝半斤白干,把母亲埋葬。丧事办完之后,他没心去做什,只穿着孝袍子在村子外边绕来绕去。正是农忙时候,而二铁绝对不肯去忙。村中老人们看出点危险来。在吃过晚饭,点上叶子烟时候,他们低声地说出预言:“这小子没娘,还怕谁呢?看着吧,说不定就会好吃懒做,把田卖净。再没事儿弄点猫尿,喝醉胡来。把钱花光,他要不做贼,算没长来眼睛!”随着这预言而来恐惧不止款:他会酗酒闹事,会调戏妇女,会勾结土匪,会引诱年轻人学坏……可是,二铁毫无动作。他常常坐在母亲坟头儿前面,脸朝南发愣。要不然,他在村外水塘边上去照自己脸。白色孝衣,把他脸衬得更黑。他边照影,边用手摸他脸。他脸上每块肉几乎都是硬,处处都见棱见角。这样坚硬而多棱角脸是不会很体面,可是摸起来倒教他高兴,硬汉当然有副硬脸啊。只有他矮趴趴鼻子头有点软活劲儿。当他看厌自己时候,他便抬着头出神,用三个手指揪,揉,拉,他鼻头,好像很好玩似。
忽然,他把所有点点地全卖。卖得很便宜。村中长辈们差不多不敢正眼看他,他们预言部分已经应验,而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明天发展。同时,卖肉,卖酒,甚至于连推车卖布,都致地在王家门外多吆喝几声。有时候,他们在路上遇到他,便也立住和他闲扯几句,而眼光射在他腰间。可是,他手老不去掏他腰包。他早晚依旧练工夫。赌徒们,本村和外村,时常搭讪着来陪他练,希望练完工夫,他也陪他们去玩玩牌九。有天,他发怒:“钱是留着买枪!滚蛋!”
买枪!买枪!买枪!会儿传遍村里村外。长老们心要从口中跳出来!
忽然,王二铁不见。
买枪去!买枪去!大家争着代他宣传,而且猜测枪到手以后,二铁究竟要干什。有人为这个事打赌。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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