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拍辛楣大腿道:“痛快!痛快!”
“他们俩订婚不多几天,苏老太太来看家母,说许多好话,说文纨这孩子脾气执拗,她自己劝过女儿没用,还说不要因为这事坏苏家跟赵家两代交情。更妙是——说出来你要笑——她以后每天早晨在菩萨前面点香时候,替默祷幸福——”鸿渐忍不住笑——“对母亲说,她为什不念几卷经超度呢?母亲以为很关心,还打听好些无聊事告诉。这次苏鸿业在重庆有事,不能赶回来,写信说切由女儿作主,只要她称习。这对新人都洋气得很,反对旧式结婚挑黄道吉日,主张挑洋日子。说阳历五月最不利结婚,阳历六月最宜结婚,可是他们订婚已经在六月里,所以延期到九月初结婚。据说日子也大有讲究,
星期二三是结婚好日子,尤其是星期三;四五六天坏似天,结果他们挑是星期三——”
鸿渐笑道:“这准是曹元朗那家伙想出来花样。”
辛楣笑道:“总而言之,你们这些欧洲留学生最讨厌,花样名目最多。偏偏结婚那个星期三,天气是秋老虎,热得利害。在路上就想,侥天之幸,今天不是做新郎。礼堂里虽然有冷气,曹元朗穿黑呢礼服,忙得满头是汗,看他带白硬领圈,给汗浸得又黄又软。只怕他整个胖身体全化在汗里,像洋蜡烛化成摊油。苏小姐也紧张难看。行婚礼时候,新郎新娘脸哭不出笑不出表情,全不像在干喜事,倒像——不,不像上断头台,是,是
苏小姐,这体面差使不就是你?”
“呸!要靠裙带得意,那人算没有骨气。”
“也许人家讲你像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点儿不嫉妒。告诉你罢,苏小姐结婚那天,去观礼——”鸿渐只会说:“啊?”——“苏家有请帖来,送礼——”
“送什礼?”
“送大花篮。”
“什花?”
“反正分付花店送就是,管它什花。”
“应当是杏花,表示你爱她,她不爱你;还有水仙,表示她心肠太硬;外加艾草,表示你为她终身痛苦。另外要配上石竹花来加重这涵意力量。”
“胡说!夏天哪里有杏花水仙花,你是纸上谈兵。好,你既然内行,你自己——将来这样送人结婚罢。那天去用意,就是试验有没有勇气,去看十几年心爱女人跟旁人结婚。咦!去之后,并不触目伤心。没见过曹元朗,最初以为苏且赏识他,定他比强;给人家比下去,心上很难过。那天看见这样个怪东西,苏小姐竟会看中他!老实说,眼光如此女人就不配嫁赵辛楣,也不希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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