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呀,”换洋火老婆子说,“那学生去到如今晚儿就没回来!临走时候许下,回到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个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她。好嘛!这等就是六年啦!多傻姑娘,眼瞧着她疯。……”
“说是怎着?还生个孩子?”
“是呀!那学生走时候,姑娘她妈还不知道姑娘有,等到现形,这才赶着送回海甸义地去生。”
“义地?”
“就是他们惠安义地,惠安人在北京死就埋在他们惠安义地里。原来王家是给义地看坟,打姑娘爷爷就看起,后来才又让姑娘她爹来这儿当长班
上看去,看们小桂子多胖,那阵儿才八个月,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玩得饭都不吃,就这淘……”
“行啦行啦!不——害——臊!”秀贞正说得高兴,也听得糊里糊涂,长班老王进来,不耐烦地瞪秀贞眼说她。秀贞不理会她爸爸,推着脱鞋上炕,凑近在画下面,还是只管说:
“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着找她爹去,说多少回都不听,说等给多做几件衣服穿上再去呀!今年衬褂倒是先做好,背心就差缝钮子。这件棉袄开领子马上就好。可急是什呀!真叫人纳闷儿,到底是怎档子事儿……”她说着说着不说,低着头在想那纳闷儿事,直发愣。想,她是在和玩“过家家儿”吧?她妈不是说她胡说吗?要是过家家儿,倒是有套玩意儿,小手表、小算盘、小铃铛,都可以拿来起玩。所以就说:
“没关系,把手表送给小桂子,她有表就有定时候回家。”可是,——这时倒想起妈会派宋妈来找,就又说“也要回家。”
秀贞听说要走,她也不发愣,面随着下炕,面说:“那敢情好,先谢谢你啦!看见小桂子叫她回来,外头冷,就说不骂她,不用怕。”
点点头,答应她,真像有那个小桂子,认识。
边走着边想,跟秀贞这样玩儿,真有意思;假装有个小桂子,还给小桂子做衣服。为什人家都不许他们小孩子跟秀贞玩儿呢?还管她叫疯子?想着就回头去看,原来秀贞还倚着墙看呢!高兴就连跑带跳地回家来。
宋妈正在跟个老婆子换洋火,房檐底下堆着字纸篓、旧皮鞋、空瓶子。
进屋子就到小床前柜里找出手表来。小小圆圆金表,镶着几粒亮亮钻石,上面针已经不能走动,妈妈说要修理,可直放着,很喜欢这手表,常拿来戴在手上玩,就归。正站在三屉桌前玩弄着,忽然听见窗外宋妈正和老婆子在说什,仔细听,宋妈说: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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