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养老堂里,倒也并没有什余病,到第三天,伯夷就能够起床,虽然前额上肿着大块——然而胃口坏。官民们都不肯给他们超然,时时送来些搅扰他们消息,或者是官报,或者是新闻。十二月底,就听说大军已经渡盟津,诸侯无不到。不久也送武王《太誓》钞本来。(13)这是特别钞给养老堂看,怕他们眼睛花,每个字都写得有核桃般大。不过伯夷还是懒得看,只听叔齐朗诵遍
齐立正,举手,之后就两个挟个,开正步向路旁走过去。民众们也赶紧让开道,放他们走到自己背后去。
到得背后,甲士们便又恭敬立正,放手,用力在他们俩脊梁上推。两人只叫得声“阿呀”,跄跄踉踉颠周尺丈(12)路远近,这才扑通倒在地面上。叔齐还好,用手支着,只印脸泥;伯夷究竟比较有年纪,脑袋又恰巧磕在石头上,便晕过去。
三
大军过去之后,什也不再望得见,大家便换方向,把躺着伯夷和坐着叔齐围起来。有几个是认识他们,当场告诉人们,说这原是辽西孤竹君两位世子,因为让位,这才同逃到这里,进先王所设养老堂。这报告引得众人连声赞叹,几个人便蹲下身子,歪着头去看叔齐脸,几个人回家去烧姜汤,几个人去通知养老堂,叫他们快抬门板来接。
大约过烙好百零三四张大饼工夫,现状并无变化,看客也渐渐走散;又好久,才有两个老头子抬着扇门板,拐拐走来,板上面还铺着层稻草:这还是文王定下来敬老老规矩。板在地上放,空咙声,震得伯夷突然张开眼睛:他苏醒。叔齐惊喜发声喊,帮那两个人同轻轻把伯夷扛上门板,抬向养老堂里去;自己是在旁边跟定,扶住挂着门板麻绳。
走六七十步路,听得远远地有人在叫喊:
“您哪!等下!姜汤来哩!”望去是位年青太太,手里端着个瓦罐子,向这面跑来,大约怕姜汤泼出罢,她跑得不很快。
大家只得停住,等候她到来。叔齐谢她好意。她看见伯夷已经自己醒来,似乎很有些失望,但想想,就劝他仍旧喝下去,可以暖暖胃。然而伯夷怕辣,定不肯喝。
“这怎办好呢?还是八年陈老姜熬呀。别人家还拿不出这样东西来呢。们家里又没有爱吃辣人……”她显然有点不高兴。
叔齐只得接瓦罐,做好做歹硬劝伯夷喝口半,余下还很多,便说自己也正在胃气痛,统统喝掉。眼圈通红,恭敬夸赞姜汤力量,谢那太太好意之后,这才解决这场大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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