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又忍不住拍几下。直到篮球被地上凸出的小石子弹到一间样品屋的花圃里去之前,他还保持着很愉快的心情。为了捡回卡在那堆景观石之间的篮球,他费力地站在一块巨石的斜面上,谨慎地保持身体的平衡之后,才缓缓地依垂直方向蹲下,僵硬地探出手去把球捞起。就在这一刻,他从接待中心的深咖啡色玻璃帷幕上瞥见了自己可笑的样子。他看见自己映在落地窗格内的模样就像一个秃顶咧嘴、大腹便便的小丑。他蓦然想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自己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在那团弯身捡球的身影里发现到,自己的肚子看起来比一个篮球还大得多。捡完球,他立在大石头上端详自己,一双短腿从裤管里胀出来,短裤上方是圆鼓鼓的肚皮,再上去是圆秃秃的脑袋,他觉得自己难看得像是一只没有汗腺的肥猪。他合上眼,从巨石上跳下来,感觉到腰间的肉袋像一顶降落伞似的隔了好几秒钟才跟随着自己落地。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我今佛前求忏悔。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南无阿弥陀佛……”列车还未进站的时候,王毅民坐在灰色的候车椅上,左手弯里夹着一个黄、紫色相间的篮球,右手持着刚从手腕上摘下的念珠,每念一遍,就拨动一颗念珠。大约念了二十遍之后,厌恶自己的感觉便慢慢降低了。过了几分钟,一班干净明亮的列车进站,王毅民跟在人群后面上了车。他不希望手上的篮球被人挤掉,这一整天,他都不想再捡球了。
捷运淡水线通车之后,王毅民便喜欢上那种明亮的车厢。架设在半空中混凝土梁柱上的车轨,使他能够从高处俯瞰街景,并且和马路上的人群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列车娓娓地从几楼高的住户窗外滑过,像一抹悠哉的云朵。他喜欢这样在半空中游过窗外的那些水泥方格,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离群的鸽子,一只落在电线杆上冷眼旁观的灰鸽子。
也许是因为母亲节的缘故,车厢内一些带着小孩子的母亲,脸上似乎都散发出朝阳般的光泽,顿使他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手上拿着一个奶瓶摇摇晃晃地向他的座位走近,王毅民把双脚往内收,偏过头去看着窗外远处深绿色的观音山;他把目光放置在观音的额头至鼻尖的那一段棱线上——一道优美静穆的圆弧,饱满而哀伤的动人线条。他又想起了母亲。
他想起国二那年,他第一次从母亲的钱包里偷了五十块钱的那个早晨。他偷钱时咬着牙,为了和同学约好了在暑假的第一天去看一场电影。片名他忘记了,是当时时髦的文艺爱情电影,他还记得女主角穿着紧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