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积雪的陡峭坡道往下跑,我真的行吗?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说自己没办法跑六区了。早知道有这一天,以前真该体验一下滑雪的感觉才对。
玻璃窗接触到阿雪的叹息,马上结成一片灰白的雾气。阿雪、神童和房东三人散发的体温,让房里变得比较温暖。
不是只有我会紧张,阿雪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这几年的新年期间,箱根的道路都没有积雪。大部分选手……不,应该说所有选手,大概都没有积雪时从箱根山路往下跑的经验。所以我也不用担心,因为所有人都一样经验不足。我一定能跑的。一定能跑。
1月3日,上午5点。
阿雪在芦原旅馆昏暗的客房里,换上宽政大学的队服,再套上长袖运动服,手里拿着防寒长外套。
其实阿雪已经起床两个小时。旅馆非常贴心,让他可以在相当于深夜的时间吃早餐和梳洗沐浴。等到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时,阿雪又回到前晚入住的客房。
这一夜,阿雪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只知道自己现在头脑十分清醒,兴奋与紧张像利刃一般刨削他的身躯,让他感觉身子轻盈起来。
今天状况绝佳,阿雪心想。司法考试合格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当时,他看了论文的考题,题目的意思仿佛直接渗入大脑一般,在他思考怎么作答之前,答题纸上已经写满文字。简直就像神明附体一样,不知不觉中,所有到目前为止输入他脑内的东西,完全流畅无碍地输出到试卷上。那时他不只意识变得异常清晰,连第六感也活跃起来,感觉痛快极了。
阿雪知道,当时那种亢奋与专注力,在这一瞬间又回来了。
箱根驿传的回程比赛,是上午8点起跑。接下来的三小时,阿雪打算用来做他自己发明的“精神热身操”,在比赛前慢慢提升精神状态:先用两小时放松紧张的心情,剩下一小时用来持续集中精神。有过参加司法考试的经验后,他就喜欢用这样的步调来提升专注力。
六张榻榻米大小的客房里,刚好够铺三床棉被。神童戴着口罩,微微吐息着。阿雪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觉得他还有点发烧。旁边的房东睡得很熟,还发出磨牙声。
为免吵醒睡梦中的两人,阿雪轻手轻脚地折好自己的棉被,推到房间角落。他走到窗边,轻轻掀起窗帘。窗外是一片小巧典雅的庭院,覆盖在一片轻薄的白雪下。黑蒙蒙的天空不断落下如灰烬般的雪花。
阿雪没滑过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冷得要命的季节里,刻意跑到冷得要命的地方玩,还在脚底下粘两片让自己很难走路的板子。对他来说,有时间做这些事,不如拿来念书还比较有意义。更何况,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他,根本没有闲钱花在这种娱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