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走,通道尽头是一间朝你脸上喷气的小房间。烟气来自一个火炉,它愤怒地喷射着一股火气,旧货商用以取暖。
他的店会卖那种战前时代婴儿车,轮子有磨石那么大,配有钢制框架的帆布车篷。帆布已经发霉破损,有时他会在车篷底下搁一个瓷头娃娃,它的眼睛上了釉,目光狠毒而警觉。他的店里有几百张椅子,大多缺了条腿,像枪战中的幸存者。他有生锈的金丝雀鸟笼、秃毛的动物玩偶、针织毛毯和滚轮手推
砖”,因为有人说它们坚硬如铁,还将“铁(iron)”的字样印在砖上,不慎印颠倒了,于是它们成了诺里砖。
无数的诺里砖被运往纽约,用来给一千四百五十四英尺高的帝国大厦打造地基。想想《金刚》,再想想阿克灵顿。是诺里砖在支撑着大猩猩摇晃费伊·雷[5]。我们以前在镇上的小电影院特别放映《金刚》,那里也常常放关于砖头的新闻片。我们这里没有人去过纽约,但大家都觉得这个全世界最现代的都市的成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世界最高的建筑站在阿克灵顿的砖头上。
这种著名的砖头在国内也很有活力。包豪斯派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用诺里砖建造了他在英国唯一的住宅——伦敦切尔西区老教堂街六十六号。
与帝国大厦不同,没什么人重视格罗皮乌斯的作品,但这个作品是尽人皆知的。阿克灵顿也有让我们引以为豪的事。
纱厂与棉纺业赚得的钱建了集市大厅、市政厅、维多利亚医院、技工学院,以及后来的公共图书馆的一部分。
如今要拆毁图书馆看上去十分容易——大体上只要搬走所有的书,再说一句:书籍和图书馆与人们的生活无关。关于社会崩解和疏离的讨论很多,然而当我们的进步观中摒除了这些曾在联结人们的过程中作用良多的中枢,社会又怎可能是别的面貌?
在北部,人们曾相聚在教堂、酒吧、市场以及那些供他们继续接受教育与发展兴趣的慈善机构。到如今,可能酒吧还在,但基本上没什么东西留下了。
图书馆是我通往他处之门。也有别的门——不是公立的,也未经装饰,是低矮而隐秘的。
阿克灵顿的高架桥下有一家卖杂物旧货的二手商店,它是十九世纪旧货店最后的同类。店里收旧货的车子几乎每周都会走街串巷,大家把不要的东西扔到车上,再讨价还价把想要的东西带回家。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旧货商的名字,他有一条小小的杰克拉西尔梗犬,名叫尼普,站在货车顶上,吠叫着守卫货物。
高架桥下是一扇监狱等级的厚重铁门。进去后,会走过一条干枯的通道,里头挂着半死不活的马毛床垫。旧货商把它们像生肉一样挂在肉钩上,钩子卡在钢制弹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