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太常否认心中的感觉,且久久不肯承认,因而当心中的感觉爆发出来时,我们听到的不是一种忧伤,而是心碎时的上百种忧伤。我们知道哭泣是合乎人性的好事,知道哭泣不是软弱,而是某种坚强。但哭泣把我们盘结的根从土里拔起,我们哭泣时就像树倒下般,崩溃了。
吉多吉没催我。最后,我听到他走近门口时,印度凉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我抹掉脸上的忧伤,捻亮灯。他带来我要的东西——钢匙、蒸馏水、抛弃式注射器、海洛因、一条香烟,摆在小梳妆台上。有个女孩跟着他来。她告诉我她叫席尔帕,负责伺候我。
她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但专业工作人士的阴郁表情,已夺走她那年纪应有的清纯。希望在她眼里蜷缩着,像挨了打的杂种狗般随时会狂吠或咆哮。我请她和吉多吉离去,然后煮上一剂海洛因。
那剂海洛因搁在注射器里将近一小时。我拿起注射器,对准我手臂上一条又厚又粗又健康的血管五次,但每次都还是缩手,没打。那汗流侠背的一小时里,我一直盯着注射器里的液体。就是那东西,那个可恶的d品。那是罪魁祸首,驱使我干下那些愚蠢、凶狠的罪行。那东西使我入狱,使我失去家人,失去挚爱。那东西拿走一切,不给你任何回报。但它给你的虚无,它给你的毫无感觉的麻木,有时正是你想要的。我把针头插进血管,抽出玫瑰色的血液,确认针头安全打进血管,接着将注射器的柱塞往下推到底。还没拔出针头,海洛因就已使我的心变成撒哈拉沙漠。海洛因沙丘,炎热、干燥、明亮、单调,窒息所有思绪,埋掉我.白中失落的文明世界。那股炎热也注满我的肉体,驱走我们在每个清醒的日子里忍受、忽视的上千个小疼痛、剧痛、不适。毫无痛苦,一片空无。
然后,在我的心仍是一片沙漠时,我感觉自己的肉体逐渐下沉,沉入令人窒息的湖水,打破那湖面。打了第一剂,然后过了一个礼拜?一个月?我爬上筏子,漂荡在汤匙里的致命湖面上,血液里带着撒哈拉。头顶上那些粗椽传达出某种讯息,有关哈德、卡拉、阿布杜拉和我四人如何交会、为何交会的讯息。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透过阿布杜拉之死这条链带,以某种深刻的方式交错。就在那些粗椽里,破解密码的关键就在那里。
但我闭上眼睛。我想起普拉巴克,想起他在死去的那个晚上那么拼命地工作,工作到那么晚,因为那出租车是他自己的,他是为了自己而工作。而那辆出租车是我买给他的。如果我没买出租车给他,他就不会死了。他是我在监狱囚室里训练出来、用面包屑喂大的小老鼠,是被钉上十字架的老鼠。有时,未陷入迷幻的一小时清醒时光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