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丽不是她的。大多数人爱的是自己的孩子。没办法,他和妹妹不属于她。他俩是另一个女人留下的累赘。
他等帕尔瓦娜拿着馕进屋,又等她出来。她一只胳膊抱着伊克巴尔,另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一大堆衣服。他看她慢慢走向河边,直到没了人影,这才溜回家。每一步踩到地上,脚底就一阵抽痛。一进屋他就坐下,换上他那双旧的塑料拖鞋。阿卜杜拉知道自己干了件很不明智的事,可等他跪到帕丽身边,轻轻把她从小睡中摇醒,像魔术师一样从背后变出那根大羽毛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值得让她露出先惊后喜的表情,值得让她在哥哥脸上一通猛亲,值得他用羽毛软软的一端轻轻刮她的下巴,逗得她咯咯乱笑。突然之间,他的脚一点也不疼了。
父亲又一次用袖子擦了擦脸。他们轮流从水囊里喝水,喝完了,父亲就说:“你累了,儿子。”
“不累。”阿卜杜拉说,可他确实累了,累得要死,脚也疼。穿着拖鞋翻越沙漠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父亲说:“爬上去。”
阿卜杜拉爬上勒勒车,坐到帕丽身后,背靠着木头侧板,妹妹背脊上一块块的小骨头顶着他的肚子和胸膛。父亲拉车前行的时候,阿卜杜拉眺望着天空和群山,一座座山包紧紧相挨,一排连着又一排,柔和地在远方铺展。他看到父亲的背,他拉着车,低着头,脚下鹨煌磐藕旌稚纳吵尽R恢Э馄肽撩竦拇笈癯刀哟优员呔坛竟龉觯宥欤嫱战校褂懈鐾孔叛塾暗呐硕园⒉范爬冻鑫⑿ΑK耐贩⑹切÷笊摹
这让阿卜杜拉想起了妈妈的头发,他又一次思念起妈妈来了,思念她的温柔,她天生的快乐,她面对恶人时的不知所措。他忘不掉她笑得直打嗝儿,畏怯的时候,她会歪歪头。妈妈一向都是柔弱的,身材如此,性格也一样,一个弱不禁风、腰身纤细的女人,总有几缕碎发跑到头巾外面。从前他常常觉得惊奇,这样一副脆弱的小身板,怎么装得下如此多的欢乐,如此多的善良。当然装不下。会漏到外面,从她眼睛里往外流。父亲就不一样。他是铁石心肠。他目光所及的世界和妈妈的一样,可他看到的只有冷漠。无尽的辛劳。父亲的世界毫无仁慈可言。绝没有免费的东西存在。甚至爱。你得为一切付钱。如果你是个穷人,就只能拿痛苦当钱花。阿卜杜拉低头看着妹妹,她头发分线的地方结了皮痂,细细的手腕垂在勒勒车外。他知道妈妈快要死的时候,把有些东西传给了帕丽。她的乐于奉献,她的老实巴交,还有她那压不垮、踩不烂的乐观心态。帕丽是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永远不会,也永远不能伤害他的人。有些时候,阿卜杜拉感到,她才是自己惟一的、真正的亲人。
白日的颜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