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画样子就拿木炭起稿。把柳树枝用泥封在洋铁罐里烧,行不?”牛宝说。
“这可不行!造炮木炭不能使柳枝,只能用青麻秆。”
“麻秆倒有,可硝到哪儿去弄?”
“碱河边有是,白花花片片。人说文安任丘那边地上硝更好,是火硝。”窦哥插嘴说。
“使那硝造炮,还不如放屁响。俺告你们个绝密。你们要是说给外人,俺就使炮炸你们——”万老爷子凑过织满皱纹老脸,表情神秘,压低嗓音说,“你们就到俺家对面那茅厕后墙上去
不成,偏扎到火药包上,蔡老大拿棍子捅,嘿,正好,‘轰’地生把蔡老大炸得人飞起来,撞在屋檐上,再摔下来,成血人……唉,怎这样巧,又都巧到春枝个人身上?也是命呗!出殡那天,春枝把自己编十天十夜两挂大鞭,足有几十万头,挂在大门两边老树上,放起来足足响整整夜,直叫整个村人听着听着,都听哭……”
牛宝听到这里,忽地翻身趴在地上,给万老爷子叩头。万老爷子蒙,忙弯腰搀扶,说道:
“俺哪句话伤着你,快起来,快起来,告诉俺,俺赔不是!”
牛宝却不起身,脑门撞地,咚咚山响,然后抬起泪花花脸说:“您得教俺造‘炮打灯’,您得教俺造‘炮打灯’,您得教俺造‘炮打灯’……”反反复复只这句话。
万老爷子更糊涂,窦哥心里却很明白,他害怕牛宝再去惹事,但牛宝犟上劲儿事,愈拦愈坏,因此他非但没有劝阻,反也趴在地上给万老爷子叩头说:
“您成全俺哥哥吧!”
这句话像是在万老爷子脑袋里点盏灯。万老爷子先是惊讶,随后摇着头低声说:
“要说春枝是个好闺女,懂事明理,知情讲义,可惜她天生是火命,是灾祸!你去问问文安县光棍,还有人敢娶她做老婆吗?听俺句吧,老弟!你只要沾她,灾祸就扑上身,快快绝这念头!”
牛宝额头顶着地,动不动,说话声音便又闷又重:“俺、俺死活要当蔡老大。”他不会再多说句。
乡里人之间并不靠说,哼哼两声,谁都能知道谁意思。万老爷子叹口长气,无奈地说道:“都是命里有呵!好,都起来吧,俺教!”他屁股没离凳子,转,旁边就是头吊在房梁上赶版。他使这赶版下个,赶出四五十个炮筒子交给牛宝,然后把桌上火药盒子和几个料碗端过来说:“硝、二磺、三木炭,火药就这三样东西。你要想往天上打,少放磺,多放炭,这叫竖药;你要想往横处炸,多放磺,少放炭,这叫横药。‘炮打灯’是把灯往天上送,下边响必得用竖药。听明白?硫黄好买,县城里铺子就卖,木炭你自己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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