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惜面子,生米煮成熟饭,不定就睁眼闭眼,当它是个亏也吃下去。康明逊也有轻松之感,却是另番期待。他想,倘若父亲动大怒,不要他这个儿子,更甚是,连家都不让回,也就罢。这天,两人都生出些细微指望,渺渺然,内心有些共同激动。他们比平日更相亲相爱,萨沙恰巧又没来打搅。两人偎在沙发上,裹着床羊毛毯,看着窗帘上光影由明到暗。他们手拉着手,并不说话,窗下弄堂嘈杂着,是代他们发言,麻雀调嫩,也是代他们发言。这些细细琐琐声音,是长恨长爱碎枝末节,分在各人头上,也须竭尽全力。房间里黑下来,他们也不开灯,四下里影影绰绰,时间和空间都虚掉,只有这两具身体是贴肤温暖和实在。
康明逊期待落空。这天回到家,进门就觉出和解气氛。虽然已晚过十点,谁也不问他为什,从哪里来。父亲房门虚掩着,漏出点亮,他走过时看见父亲坐在鸭绒被里看份报纸,脸色很平静。姐妹房间里传出留声机声音,唱是那种新歌曲,有点镀铝,却也是平静气象。大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他其实不饿,却不敢拂大妈好意,便点头。他吃红枣莲心粥时,大妈和二妈坐在边织毛线,谈论着出新上演越剧,问他想不想看。他就说,倘若大妈二妈想看,他就去买票。她们则说,倘若他有空就去买,没空便算。连三天都是平静度过,他开头还等着他们来问,后来便不等,他想他们不会问。他们定是商量好,决定"不知道",切都和过去样,什都没发生过,连那盒蛋糕也无影无踪。康明逊不知是喜是悲,他足有整整周没去王琦瑶那里。他陪两个母亲看越剧,陆两个姐妹看香港电影,又陪父亲去浴德地洗澡。父子俩洗完澡,裹着浴巾躺在睡榻上喝茶说话,好像对忘年交。他又回到小时候,那时父亲是壮年,自己只是个小男孩。他忽有点鼻酸,扭过头去,不敢看父亲颈项上叠起赘肉。
王琦瑶在家里日日等他,开始还有些着急,后来急过头反心定,想这事情闹得越不可收场,就越有转机,由他们闹去吧!中间严师母倒来过次,像是探口风意思,王琦瑶并不露出什,如既往地待她。严师母却憋不住,问她康明逊怎没来。王琦瑶笑笑说:严师母不来,把个牌局给拆,所以康明逊也不来,只有萨沙还记着,常来些。正说着,楼梯上脚步响,萨沙上来,好像专门来映证她话似。王琦瑶就撇下严师母,和萨沙有说有笑,其实是在撒气,也是撒怨。她含着包泪地想:他到底还来不来呢?
康明逊再来王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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