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年,你写的作文在县里主办的比赛当中,获得了县知事奖。
你带着满腔自豪,坐在颁奖典礼的观众席上,可是,只看了一眼派发给你的小册子上的作品,你就惊讶得险些跌落在地。作文标题虽然相同,内容却和你写的文章截然不同。你万万没有想到,她并不是靠你的代笔,而是靠她亲笔写的作文斩获这一殊荣。你坐在观众席,望着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台上,从知事手中接过奖状和奖杯的她,害怕得浑身战栗。在耀眼的灯光下,她穿着带有大大蕾丝领的连衣裙,站在摄影机前,像是一个住在遥远世界里的大小姐。身边的姨妈像一头兴奋的大猩猩,忘我地鼓着掌。听着掌声,你时隔许久,再次感觉到冷硬的冰雹劈头盖脸地落下。你咬紧牙关,按捺住尖叫的冲动。冰粒碰撞,白雾弥漫,视野里一片模糊。她也在写字。这个世界已经被她的手变成了文字。你从来不曾这般恐惧。这份恐惧无边无际。
那天晚上,你让她在双层床的床沿坐下了吧。穿着胡萝卜印花睡衣的她,应该也像往日一样顺从地等待你开口了吧。那个沐浴在宴会厅灯光下的骄傲少女,已经不见踪影。你却感觉那一停驻在你指尖的冷意,已悄然间席卷全身。她突然抱住你的身体,哭着说对不起。你感受着她的重量、她的体温、她的眼泪,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抉择。
你必须尽快把文字从她手中夺走,否则,你将被文字夺去。这个世界上还没变成文字的一切,都将被她夺去。最重要的是,自己会被她写下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这究竟是什么呢?
尽管我觉得一无是处,还是把它打印了出来,做了最起码的错字漏字检查。无论是东奔西走地寻找面包店的那个星期,还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抱怨“稿子毫无进度”,已经超过三个星期没有去九鬼家。
下个星期三,要是再不带上差不多的稿子过去,就不像话了。可是,如月百合的故事,无论我怎么写,永远会偏离原来的轨道。这次我决定放弃扮演本人,也不再以“她”这一疏远的代名词或过去式为媒介,而是选择直接用自己的眼睛凝视百合。就像最开始沙罗说我“像幽灵”一样,我试图变成她身边如影随形的幽灵。死去的我作为肉眼看不见的幽灵,被活着的百合召唤,与她面对面对话。我希望自己可以一边写作,一边与百合缔结这样的关系。但是进展并不顺利。每一次呼唤“你”,我都会被百合进一步吞噬。
我头痛欲裂。想要将一个曾经的活人,以准确、完美的状态,永远留在这张扁平的A4纸上,真的有可能做到吗?错字漏字的概念,在这个时候显得过于轻描淡写。应该被写下来的真相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