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意流落异乡为异客呢?
当豺群在山脊线上停止啸叫时,卡扎寨牧民从各家毡房里取来猎枪、铜鼓、响弩和牛角号,有朝天放枪,有擂响铜鼓,有发射响弩,有吹奏牛角号。牛厩里牦牛哞哞直吼,羊圈里山羊咩咩叫唤,马扬鬃嘶鸣,狗狂吠咆哮,整个寨子喧嚣得快要沸腾。
晓得,这绝非友好欢送。这是声势浩大驱赶、毫不留情撵逐,含有用武力押解出境性质。
视线直凝聚在刀疤豺母身上,看见,它好像遭受巨大打击,那剪影下子缩小许多,不难猜想,是泄气,绝望,也许是难过
厚密毛带,泛动着碎金似光亮,看就知道是群金背豺在行走。
“恶豺搬家喽!牛羊平安喽!”
汪汪汪——汪汪汪——
人在欢呼,狗在吠叫,寨子热闹得就像在开庆祝会。
白雪覆盖山脊线,正在缓慢移动金背豺黑色剪影突然停下来,走在队伍最前列那只豺扭转脑袋,抻直脖子,朝着卡扎寨和山脚下那片绿意葱茏生机盎然尕玛尔草原啸叫起来。虽然看不清带头啸叫那只豺模样,但可以肯定,它就是刀疤豺母。随着刀疤豺母做出啸叫姿势,所有豺也都摆出引颈高吭姿态来。
呦……呦…………呦呦…………
雪山垭口吹来寒风,将豺啸叫声传播得很远很远。
豺嗓子本来就喑哑粗俗,啸叫声聒噪难听。群豺嚎月,音调长短不,就像群鬼在哭泣,悲凉、凄惨、哀戚,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豺们啸叫个不停,发泄心中愤懑。
刀疤豺母和它臣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尕玛尔草原,它们在这块肥沃土地上繁衍生殖,这块土地滋养它们,它们也在这块土地上留下快乐与烦恼。豺是种有领地意识动物,同其他依附在大地上生命样,热土难舍,眷恋自己故乡。如今,在人类倾轧与威逼下,它们被迫离乡背井,逃离这块生于斯长于斯土地,内心痛苦可想而知。茫茫雪山,漫漫旅途,前程未卜,大千世界,哪里是家?偌大地球,竟容不下窝金背豺!它们哭泣,它们哀叹,它们有理由向人类怒吼,有理由向苍天发出严厉责问。
在豺群呦呦啸叫声中,依稀分辨出个苍老声音,叫得特别哀婉特别凄惨,相信这是刀疤豺母发出叫声。这缕不太和谐苍老声音,像是在乞求饶恕和原宥,像是在呼唤理解和宽容。解刀疤豺母,这是只饱经风霜老母豺,宽厚仁慈,与人为善。它在翻越雪山垭口最后时刻,仍抱着丝幻想,希望人类能丢掉对豺成见,改变主意,同意它和它臣民们继续留在尕玛尔草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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