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宫本天道继续干活儿。他跪坐在小腿上,背对着她们,认真地敲着手里的钉锤。另一个木匠抱着一堆新锯好的松木板从门口进来。宫本天道将它们——放在支架上,用水准仪测量着。“是直的,”他宣布,“应该能用。很抱歉,我们的手艺只能做成这样了。”
“它们很好,”富士子说道,“你们真是太好了。谢谢。”
“我们还会给你们做六把椅子,”天道说道,看着初枝,“还要做两个五斗柜和一张吃饭的桌子。我们过几天就给你们送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重新发现自己从吴市的祖母那里继承的这一品德弥足珍贵。她祖母称之为Giri[3]——很难准确地翻译成英语——它的意思是以一种坚忍的态度、安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富士子重又坐下,让自己内心慢慢恢复平静,面对初枝时必须心平气和。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3]日本语,意为“义理”。
好吧,她心想,等初枝从营地闲晃荡回来,她要和这丫头好好谈谈。她要了结这件事。
晚饭前三小时,一群来自圣佩佐岛的小伙子来敲她家的门。他们带着工具和一些边角木料,说是准备为今田家做一些必需的家什:搁物架、五斗柜、椅子。她认得他们都是岛上人家的儿子们——田中家的、福助家的、松井家的、宫本家的。她对他们回答说是的,那些东西她都会用到,于是小伙子们便在营房的背风处忙碌了起来,测量、切割、开锯,风一直吹着。宫本天道走进屋内,将支架钉上,富士子抱着双臂坐在小床上,身后放着那个白人男孩寄来的信。“营区厨房边上有一些不用的铁片,”宫本天道对她说道,“我们可以用那个来堵地板上的节孔——比油毡纸好。”
“油毡纸容易被撕破。”天道用英语说的。富士子也用英语回答道:“而且不隔冷。”
天道点点头,继续干手头的活儿,锤子敲得力道均匀。“你家人怎么样?”富士子问道,“你母亲?你父亲?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吧?”
“我父亲病了,”天道答道,“集中营的食物对他的胃很不好。”他停下来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枚钉子。“你呢?”他问道,“今田家的太太小姐们都怎么样?”
“一个个都脏兮兮的,”富士子答道,“灰土都吃进肚子里了。”
这时初枝从门口进来,从脖子上扯下围巾,她的脸颊被冻得红红的。她甩开头发的时候,宫本天道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好,”他说道,“见到你很高兴。”
初枝又甩了甩头发,然后娴熟地一把将它们握在手里,梳理着它们,然后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在母亲身边坐下。“你好。”她回应道,却没有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