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无所不知?”
莱蒂摇摇头,脸上没有笑意。她说:“无所不知太无聊了。若你想在这儿找些乐子,就得放弃那些个东西。”
“所以说,你曾经无所不知?”
她皱起鼻子:“我跟你说,所有人都曾无所不知。知道万物如何运作并不稀奇,而你得放弃掉这个能力,才能享受。”
“享受什么?”
和衣服。我不再寒冷,不再饥饿,我无所不知。整个浩瀚无垠、错综复杂的世界变得如此简单清晰,触手可及,轻轻松松便可揭开神秘面纱。我余下的时间都会待在这里,待在这片海洋,或者说宇宙,或者说灵魂,或者说一切有分量之物的集合之中。我会永远待在这里。
“你不能永远待在这里。”莱蒂说,“它会毁了你。”
我张开嘴,想告诉她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杀死我,可她却说:“不是杀了你,而是毁了你,溶了你。你不会死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曾死在这里,可你若在这里停留太久,你的一部分就会扩散出去,变得无处不在。这不是一件好事。没有足够的你聚集在一个地方,‘我’的意识就会消失。你将不再有想法,不再有观点,因为你会变成一长串无穷无尽的想法和观点。”
我想和她争辩。她错了,绝对错了。我喜欢那个地方,那种状态,那样的感受。我永远不会离开那里。
下一刻,我的头撞破水面。我眨了眨眼睛,咳了几声。我正站在赫姆斯托克农场后方的水塘中,池水漫及大腿,莱蒂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
“这些。”她的手挥向农舍、天空、不切实际的满月和一束束、一片片、一簇簇的璀璨群星。
我希望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似乎在谈一场我俩共享的梦。有那么一瞬间,这场梦在我脑中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一定饿了吧。”莱蒂说。那一瞬间霎时破碎。没错,我快饿死了,饥饿之感占据了我的头脑,吞噬了残存的梦影。
我们
我又咳了几声,感觉到海水逸出了鼻腔、喉咙和肺部。我大口呼吸,让新鲜空气填入胸腔。一轮硕大圆润的丰收月挂在赫姆斯托克农舍的红砖屋顶上,洒下清辉。在妙不可言的最后一刻,我依然无所不知:那时我仍知道如何在需要时让圆月当空,每一夜都照耀到屋子的背面。
我刚刚还处于无所不知的状态,可莱蒂把我从池塘里拉了出来。
我仍穿着早晨她们为我准备的那身怪异而老气的衣服。当我把脚抬出池塘,踏上岸边的草地时,我发现我的衣服和皮肤都滴水未沾。海洋退回了池塘。如同在一个夏日从梦中醒来,我脑海中残余的认知仅剩:在不久前我还无所不知。
我看向月光下的莱蒂,问:“你一直是那样吗?”
“我一直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