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是说,如果我今晚,难逃一死……”我吞吞吐吐,不知前方将要面临什么。我想请求她们,代我向爸爸妈妈说声再见,或告诉妹妹什么坏事都没撞她身上真是不公平。她的生活安全无虞、安逸自在,而我却接二连三地陷入泥淖、卷入灾难。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当金妮打断我时,我松了口气。
“今晚没人会死。”她信誓旦旦地说。她收走我的空碗,拿到水池里冲洗干净,接着用围裙把手擦干。她脱下围裙,拐进走廊,几分钟后套着一件朴素的棕色外套和一双大大的深绿色长筒雨靴再次出现。
莱蒂看起来没有金妮那么有把握,即使年龄和智慧摆在那儿,她毕竟是个女孩,而金妮是个大人,她的自信令我安心。她们两人我都无比信任。
“赫姆斯托克老太太呢?”我问。
“她在打盹儿。”金妮说,“她没年轻时那么精力旺盛了。”
在盘中停留得越久越好。
“这不重要。”金妮说,“它们总归会回去的,没准等得无聊了就自个儿回去了。”
“我试着推了它们一把,可没有用。”莱蒂就事论事,语气淡然,“我就用一个保护罩罩住了它们,但撑不了多久。这里是安全的,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东西都不能进入农场。”
“进来或出去都不行。”金妮说。她拿走了我吃空的盘子,又放上一个碗,碗里盛着一块热气腾腾的葡萄干布丁,浇了一层厚厚的黄色蛋奶沙司。
我吃得津津有味。
“她多大年纪了?”我随口一问,没指望能听到答案。金妮只是笑了笑,莱蒂耸了耸肩。
我们离开了农舍。我一直抓着莱蒂的手,心里暗自许诺,这次我再也不会把手松开。
我不怎么想念童年,但我想念那时即便大局岌岌可危,而自己仍能从小事中获得喜悦的能力。我无法控制我所寄身的世界,无法逃离伤害我的人或事,无法从伤心崩溃的时刻中抽身而出,但我依然能从让我开心的事物中获得满足。蛋奶沙司香甜浓郁,入口即化,胀鼓鼓的黑色葡萄干点缀在厚如蛋糕、嚼劲十足、朴实无华的布丁上,喷香扑鼻。也许我活不过今晚,也许我再也回不了家,但这顿晚餐非常棒,再说我信任莱蒂·赫姆斯托克。
厨房外的世界依然在等待。赫姆斯托克家的雾色家猫(我想我从未知晓她的名字)走过厨房,落地无声。这让我想到……
“赫姆斯托克太太?那只白耳朵的小黑猫,她还在这儿吗?”
“今晚不在。”金妮·赫姆斯托克说,“她出去转悠了。今天下午,她还在门廊的椅子上睡觉呢。”
我想抚摸她柔软的毛皮。我想……我意识到,我想和她道一声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