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特女士
“你的肺。”医生说。
“然后呢?”
普瑞许医生指着诡异的图片说:“这些是肿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没有看到这里的曲线?肿瘤造成你的脊椎弯曲,已经转移到肝脏了。”
等一下,什么?
怎么会这样?
珂拉相当确定她得了肺炎。小迈学校里流窜的所有病毒,她全都逃不过。她妈妈说是因为珂拉太瘦,蕾妮则怪罪珂拉抽烟的恶习。很可能她们两个都没错。
终于家人施加的压力让她不得不屈服,她和妈妈的医生预约看诊。珂拉提早下班,离开工作的艺廊,现在坐在消毒过的等候室里。
等候。
医生做了一堆检查,说是以防万一。她非常感谢,但其实她只想快点儿拿到抗生素处方签之后回家。小迈就快放学了。
珂拉翻阅最新一期的《时人》杂志(头条很蠢,特德·丹森再度入住“欢乐酒店”)。她试着做杂志后面的填字游戏,但她对大众文化的认识不足,所以难有进展。
哦,对噢,她抽烟,这是肺癌。多年来,蕾妮一直唠叨要她戒烟,吓她迟早会发生这种事。珂拉只是笑着说:“宝贝女儿,过马路也可能被车撞死呀。”
“我们准备进一步检查。”普瑞许医生继续说。
珂拉听见她说的话,但内容在她脑中变成一堆纠结的字,一连串吸气、吐气。
普瑞许医生继续说下去,以平凡的文字讲解无比重大、难以掌握的内容。肿瘤、切片、血流、变形、扩大、骨髓、积极治疗,然后出现她没听过的词语:化疗、顺铂(2)、肾毒性药物。
珂拉不听了,听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知道重点了。“我可以活多久?”她没有察觉她打断了医生的话。医生正在讲什么不良反应的事。
三十多分钟后,顶着蓝色头发的护士回来说:“你可以进去了。”她带珂拉在走廊上前进,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门,整栋建筑隐约飘着消毒水和橡胶的气味。
诊室狭小拥挤,墙上挂满自大的证据:证书、奖状之类的东西。医生指着一张黑色硬椅子。
她坐下,本能地脚踝交叠,拿出多年前乡村俱乐部时期学习的仪态。她突然有个很傻的念头,这象征了她这一生经历过的女权变化。现在是一九八六年,属于亮片、垫肩、雅痞的年代,“花的力量”“爱之夏”(1)都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再也没有人在乎女人的坐姿。
“你好,依芙琳。”医生说。感觉她很严肃,头发像钢丝绒,显然热爱睫毛膏。她好像只靠黑咖啡和生食蔬菜存活,但珂拉哪有资格嫌别人太瘦。办公桌后面的灯箱挂着几张黑白图片,感觉像建筑效果图。
“那是什么?”珂拉抬起下巴指着那些图片。看起来像一只章鱼正在吞噬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