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躺在舒适的床上,穿着商店买来的睡衣,发现有太多事情我不愿意去想。于是我只好来找你。
你妈妈过世的事情,我们好像太少谈起。或许是因为当时我们都还太小,或许是因为你创伤太深。但后来我们比较大的时候,应该要谈才对。我应该告诉你,我永远会聆听你的痛苦。我应该问你记得什么。
现在我知道痛苦会让人封闭、沉默,哀伤变成独特的薄冰。我还没有失去妈妈,但一个词就把她从我身边推开,在我们之间竖起前所未有的障碍。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们互相欺骗。我感觉得出来,我们为了保护对方而
“我不会有事,蕾妮。”
蕾妮太想相信。
“我们要不要考虑搬回外公家?那里离医院比较近。”
“好主意。”蕾妮说。
妈妈摸摸蕾妮的手。蕾妮站在那里,感受和妈妈的联结,透过呼吸、接触,以及持续一生的爱。她想微笑,想说有安慰效果的话,但该说什么才对?面对汪洋般的癌症,几个单薄的字能有什么作用?“我不能失去你。”蕾妮喃喃说。
“你、你很痛吗?”
不对,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到底想说什么?
“啊。”妈妈挥挥满是青筋的手。“我是阿拉斯加人,我很强悍。”她伸手经过蕾妮旁边要拿香烟。
“这里应该禁止吸烟吧?”
“我确定这里禁止吸烟。”妈妈点烟时手在发抖,“不过明天我就要动手术了……”她勉强挤出笑容。“接着要化疗,会掉发、恶心。那个造型应该很适合我。”
医生?我可以陪你。”
“小迈今天去校外教学。他们喜欢儿童博物馆吗?”
“很不错。”蕾妮拨开落在妈妈眼睛上细柔泛灰的金发,“你为什么住院?因为肺炎吗?”
“我得肺癌了。那个阴险的鬼玩意儿入侵了我的脊椎和肝脏,在我的血液里转移。”
“什么?”
“嗯。”妈妈说,“我知道,宝贝女儿。我知道。”
***
亲爱的迈修:
距离上次写信给你只过了几天。真奇妙,人生竟然能在短短一个星期中改变这么多。
那种奇妙让人笑不出来。这点可以确定。
蕾妮靠近病床。她发不出声音,感觉好像她精心筑起的世界裂开崩塌了。
“你会努力对抗吧?”蕾妮眨眼忍住泪水,不想让妈妈看见。
“当然,我会狠狠修理这个贱货。”
蕾妮点头,抹抹眼睛。
“你会好起来。外公会让你接受全西雅图最棒的治疗。他有个朋友是福瑞德·哈金森癌症研究中心的董事。你不会……”
“对不起,宝贝女儿,状况不妙。医生不抱太大的希望。”
蕾妮真的惊愕地后退一步。她差点儿举起手蒙住脸。
她想大喊别说了。
她无法呼吸。
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