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牌坊,有莫名肃杀之感,里头店铺大多都关门。文笙心里头,不禁也忐忑,不知为什。待看见“余生记”三个字,隐隐地飘出些竹清
,只觉得与记忆中又有些不同,看似又堂皇些。原本半人高灯笼都改装熠熠生辉水晶吊灯。迎脸儿花岗岩影壁,本是镶各色脸谱,这会儿却也卸下来,贴几个名角儿时装照。乍看,处处是新。可细看看,这新却是硬从旧里头生出来。文笙沿着转角楼梯,拾级而上。楼梯扶手上,漆色已经斑驳,是多少年烟火给磨。
两家大人,留心,让他挨着斯仪坐。这姑娘粉嘟嘟脸,还有许多孩子气。额发烫成整齐细碎卷。身上气味,是丰实香。昭如向文笙使个眼色,文笙很绅士地帮她脱下大衣。颜色新净藕色旗袍,紧紧绷在她身上。她坐下来,不禁喘息下。立即觉得不妥,羞红脸,低下头去。同时将身体,朝远处挪挪。
戏码都是旧,大家却看得津津有味。长辈们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瞧着两个小。文笙便有些不自在。赵家太太在他身边跟昭如耳语,声音却很大,遥遥指着对面偏僻些包厢说,您瞧,回回来,都看见冯家占着最大包厢。今年倒是收敛。家逸嚼着枚八仙果,哈哈笑,您又知道,是收敛不是家道不济?
文笙就是这时看见那个女孩儿。他心里倏然动。在冯家排场里头,她衣着还是清淡,仍然梳着粗黑发辫,脸色笼在暗影中,是象牙色白。但是,比起上次相遇,她分明是长大。五官都更秀美清晰些。面颊轮廓是种圆润利落,这美于是有力度。
他定定地看她。直到瞬间,她似乎抬起头,目光与他碰撞下。她转过脸,和个女仆模样人说句话。他想,他应该是看到,她眼睛里头有处亮光,闪烁下。
看完戏是黄昏时分,文笙按照昭如吩咐,陪斯仪去逛百货公司。走到公司门口,斯仪说,卢文笙,你走吧。
文笙以为自己听错,只望向她。斯仪说,你是个孝顺人。你不喜欢,不需要委屈自己。读新书不多,但现如今,不是以往时代。
她说这番话,脸胀得红红,似乎用去很大勇气。此刻,她走近步,对文笙说,你要勇敢些。
说完这些,她转身便走。身影竟分外轻盈,消失在百货公司熙攘人群中。
他走出来,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然而又并不想回家。便路茫然地走,竟走到艺波巷。及至看到“四声坊”牌坊,他才醒过神来。这牌坊似乎又破败些,翅角下结只旧年燕子窝,灰扑扑。空巢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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