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贻生便说
大人们一听,愣住了。秀明就冲他屁股上打一记,说,冇轻重,这是你表姐。
云重将自己和孩子,都收拾得齐整。头上抿着很紧的发髻,穿件青绸的旗袍夹袄,十分合体。秀明却看见,这衣服的袖口有浅浅磨毛,怕已有年头,只是穿得珍惜。
云重带了一只很大的碌柚来,说记得秀儿爱吃。秀明说,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入冬来这东西金贵,人哪里舍得吃,都用来敬神。
说着接过来,直接便摆到了神龛前头。龛里敬着德化瓷的水月观音,音容慈济。下面有两个牌位。一只上面写着,“尊师叶凤池生西灵位”;另一只写了“先妣荣氏慧生往生莲位”。
云重看了,不说什么,也没问。只与秀明求了三支香点上,随她拜一拜,插进香炉里。又默立了一会儿。
。个个是雀跃的,大概都是瓷场的子弟。这时候,荣贻生听到云重问,你怎么找了来?
他便掏出了那只骨碟。云重张一眼,说,你们要得急,瓷场的人手不够。我平日不画饭货。
荣贻生说,我知道,碟子底下没有“粤祥”的印。可你舍得用了“鹤春”。
云重便不说话了。久后说,现在谁还在乎这些呢。
他们便一路往前走着。走了一会儿,渐听到了潺潺水声。長坡后边,竟隐着一条溪流,漫漫地流向草丛中去。这时节,还传来间或的蛙鸣。
她还带来一只瓷盘。正中画着凤穿牡丹,瓜果边是白菜百蝠。开了斗方,里头画着一对捧了石榴的总角孩童。秀明啧啧称赞,说好喜庆。又凑趣说,这细路画得真好,像极了家里的两个讨债鬼。
云重便也笑说,石榴多籽,以后还能生。儿孙满堂。
秀明道,唉,香港这几年物价飞涨,揾食艰辛。再生养不起,能把小冤孽们糊弄大就不错了。
说罢,她便将这只盘,郑重摆在了客厅正中的腰柜上。云重看到这腰柜上还有一只大盘,正是自己当年画的安铺,如阴阳太极,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光外。
这时,荣贻生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戴着青花的围裙,样子有些可掬。秀明就说,他啊,平日里一个厨子,回家是不做饭的。这是当你作贵客了。
荣贻生一时间,似乎有许多的话。待开了口,却问道,你等到那个人了吗?
云重愣一愣,站定了。脸庞望一望瓷场的方向,说,就在这吧,我还没收工。替我问秀明好。
荣贻生想一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将烟壳剥下来,在上面写了个地址。他说,这是我们家。远一点,在上环。有空来,秀明念着你。
“做冬”那天,云重才带了灵思来。
因未见过,孩子们都很认生。家里男孩们到底活泼些,不一会便也熟了。小的那个,追着灵思叫“鬼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