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朱怡贞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虹口公园的一条长凳上,他说,我姓潘,你可以叫我老潘。
朱怡贞想起了第一次跟纪中原见面。他说我姓纪,你可以叫我老纪。朱怡贞点‘r点头,问他老纪的尸骨埋在哪里了?
老潘愣了愣,说,g,m者马革裹尸,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朱怡贞低下头去,开始诉说这几个月里的经历。老潘却一摆手,制止了她。朱怡贞说,我有必要向组织上交代清楚。
你从没离开过组织的视线。老潘说,我在这里见你,就充分体现了组织对你的信任。
,才站在雨里冷冷地说,原来你们跟日本人勾勾搭搭是真的。
林楠笙笑着说,中国人里有汉*,日本人也一样。
说着,他撑开伞,两个人在日侨聚集的平安里街上又走了一会儿,林楠笙把她带进一幢小公寓顶层的阁楼。打开门,他把钥匙放进朱怡贞手里,说这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那你就不该带我来。朱怡贞说。
林楠笙没说话,只是用眼睛平静地看着她,一直看到两人都再也没话可说。
那你们早该联络我。
我们得先找出叛徒。老潘说,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是谁?
老潘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交代给朱怡贞的任务是恢复与军统的情报交换机制。最后,他说,林楠笙这个人值得我们去争取。
朱怡贞不说话,
朱怡贞的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国寡妇,同时也是日本遗孀。三十年前,为了爱情她的日本情人抛妻弃子、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与她生活在一起。他们靠行医为生。现在,情人早已成了挂在墙头的一幅遗像,但她并不悲伤,每天除了为他点上三支香、泡一壶铁观音外,整个白天都会坐在窗边的绣桌前。
老寡妇把她所有的思念都化成了绢帛上的一针一线,那种姿态总让朱怡贞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死于淞沪会战的炮火,与她们家的祖宅一起成为灰烬。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女儿嫁入豪门,梦想以此来重振她们日渐衰败的家族。
朱怡贞像是一下迷上这项古老而繁复的手艺,开始每天在老寡妇房里学习刺绣,有时也帮着她缝制和服,到了周末就去街口的报摊,买一份当天的《每日新闻》。那是她跟林楠笙临别前的约定——只要他还安然地活着,每个周末都会在《每日新闻》中缝登一则相同的寻人启事。
除此之外,朱怡贞几乎足不出户。时间让她的皮肤日渐苍白,眼神却变得越发安宁。可是,这样的日子到了秋天就一下子结束。在一个天高云淡的午后,朱怡贞站在报摊前,在《每日新闻》上看到那则熟悉的启事的同时,她还看到了另外一则。
那是一句只有她才能读懂的暗语,是组织对她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