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姐被带回总部的禁闭室,整整关了一年多才得以释放。
这些事,蓝小姐从没对林楠笙说起过,林楠笙也从来不问。每个周末,他一下班就离开校场,回到央行的那套宿舍,就像个体贴而本分的丈夫,吃完饭,有时候还会帮着一起洗碗。这是林楠笙最为宁静的一段日子。
可是一天傍晚,蓝小姐在饭后点燃一支蜡烛,坐着,默默地盯着烛火看了很久,说今天是她儿子八岁的生日。说完,她低下头,目光也随之变得幽暗,又说她一直以为是孩子离不开母亲,现在才明白,事实上,更多时候是当妈的离不开自己的孩子。
那天晚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楠笙都没说话。洗完澡后,他站在窗前,看着街对面那家还没打烊的杂货店。这时,蓝小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架在他的肩膀上,说,那里新来了一个伙计。说完,慢慢把脸移到他背部,紧贴在那里,又说,知道吗,我迟早会拖累到你。
林楠笙始终不说话,仍然
的枪口,一直看到他垂下枪口,接着又垂下眼帘。
负责人叹了口气,又说,还是服从命令吧,别为难自己了,也别为难我。
好在到上海的邮路从未中断过。蓝小姐一到重庆就被安排在外设的稽查处,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往来沦陷区的信件与邮包。刚开始的时候,每个月她都会给保姆的家里写好几封信,薪水不够就变卖了身上的首饰给他们汇钱,求他们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抚养她的儿子。可是有一天,督察室的人忽然来找她谈话,拿出厚厚的一叠信件与汇票,说,你的孩子才六岁,你的保姆认字吗?
这里每个星期都遭轰炸,蓝小姐说,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过了没几天,蓝小姐被调离稽查处,也被迫搬出了总部的宿舍。她去电话局当了一名接线员,每个月的薪水连飞涨的物价都应付不了。
保姆就在这个时候让人写信来,说他的儿子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这天晚上,蓝小姐离开电话局的集体宿舍。她在街上走了很久后,闯进一家外国人聚集的酒廊,直到第二天早上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她才记起睡在身边的男人是个加拿大的机械师。
蓝小姐就是在一天深夜决定潜回上海的。天空中,空袭警报在刺耳地响,飞机的轰鸣由远而近,停电后的大街上一片漆黑,早已跑得空无一人,她却像根木头那样站在一座石牌楼前。
爆炸声响起来了,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蓝小姐却站得纹丝不动。
督察室的便衣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们带来了她花重金托人订购的船票,还有一副手铐。蓝小姐说,你们知道,在上海我还有—个儿子要养活。
你也知道,擅自返回沦陷区就有投敌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