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起来之后,陶源发现,自己一刻都不能等了。
他把伞的边缘抬起几寸,四周环视了一下,看到前面一个小区门口的保安台下有个可以避雨的屋檐。他赶快冲过去,收起伞,放下
上班。上班也如以往一样,没什么意义。
唯一有的,可能就是每抓到一个嫌疑犯,他都会找机会盘问一下当年杨溪的案子,看看有没有可能用一根筷子在海里捞到一条鱼。
已经过去快十三年了,不知道杨溪对那件事还介不介意。但他知道,他是介意的,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伤害过杨溪的人还没有得到惩罚。而他出事前那次,他酒后给她打电话,竟还向她提起了,估计徒增了她许多痛苦和希冀。
可惜,短暂的一生,很快就要过去了。很多事情,都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就像现在——他本以为送走了父母之后,终于能自由地离开楚安去过敞亮的日子。也许可以去上海,跟杨溪在同一个城市,哪怕没有在一起,也算实现了当初去同一个城市的约定。可稀里糊涂地,他偏偏又被另一层灰色的大网罩住,连扑棱都找不到方向,几乎就要窒息。
回想起来,还觉得眼睛里好像有点儿玻璃碴子在跳来跳去。
罗芳茗是真的精神有点儿问题了。也许是那次事故后的应激反应,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她的父母,特别是罗院长,表面看着很宠她,实际太过专横,并不肯好好了解自己的女儿。在自己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里,他竟然将女儿禁足,不让她和喜欢的人见面,直接导致了罗芳茗病情的加重。
她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
而且,细究起来,她也的确没有犯什么错——砍伤他的是那些混混,找她碴儿的也是那些混混。她只不过是堵了一次气而已,老天爷就给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眼看着要把她的一生都毁了。
想到这里,陶源忽然发现,自己还从来没去过上海。
曾经买过的车票早已失效,翻烂的地图也和旧房子一起处理掉了。
上海、上海。他不知道,杨溪生活的上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要不,请几天假,去看一看?
看看那个他们曾经一起憧憬过的城市,一起计划过上大学之后逛遍每个地标的城市,究竟和他想象中的一不一样?
能怪谁呢?老天爷吗?
要是怪老天爷有用,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堕入这无尽的泥潭,把所有的力气和尊严全部耗尽。
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他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了吧。
像个翅膀被拔掉的蝴蝶,只剩个跟虫子无异的丑陋躯干,被困在小小玻璃罩子里爬来爬去。
雨真的下得有点儿大,打起的水雾让路面都看不清了。他看了看表,十二点半,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