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当时很高兴,可是也没有不高兴;我不想说当时很清醒,可是也没有打盹昏睡。我当时正躲在风铃草丛里,真的是躲在里面,而且还一点儿痕迹也不露地躲在里面,傻呆呆地看着一只蜂鸟悬在半空中吸花蜜,突然发现他们过来了,全都戴着方檐军帽,帽子后面拖着块遮阳布,蓝上衣、茜草红裤子,打着裹腿,清一色,只是军官们,只是一个上尉,或者说我觉得是个上尉的家伙,穿着黑大衣、佩戴着金煌煌的肩章,真没法说,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那家伙有一只木头假手,是左手,于是我就想到他们是法国兵,可是,我知道还是不知道没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琢磨,得赶紧向上校报告,就是为了这个,他才雇我的:让我向他报告那是些什么人、一共有多少。于是我就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刚数到四十,蜂鸟受惊飞走了,我也把数过的数目给忘了,不过,后来我又想了起来,接着数下去,一共是六十。他们走过䠀起来的尘雾刚从我的眼前消失,我就撒了丫子,但是他们却不可能看到我留下痕迹,说起跑来,我可是天下第一。上校正坐在角豆树荫里纳凉,听了我的情报以后,几乎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因为那会儿刚好赶上他老婆在帮他往外挑钻进脚趾里的潜皮蚤,奇痒难忍,正没好气儿。等到他穿上靴子以后,神色一变,对我露出了点儿笑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很好,你说一共有六十来个鬼子,很好,我们去把他们干掉,你也来吧,看看我们怎么收拾那些法国佬。可是,这时候一位相当干练的上尉却对他说:请您原谅,上校,如果他们是外国军团的人马,如果他们是那些据我所知分乘两条船从阿尔及利亚开到韦拉克鲁斯的让宁格罗斯上校的部下,如果是那帮家伙,毫不夸大地说,他们当中,德国人、普鲁士人乃至于意大利人的数目很可能会大大超过法国鬼子。反正都一样,上校答道。对极了,反正都一样,因为那边全都是洋鬼子,我们这边全都是墨西哥人;而且,他们不过是六十个人或者六十出点儿头,可是我们却接近千数,一点儿也没有瞎说。假如当时我们知道还有运输队,假如当时我们知道那群法国兵只是在给福雷将军(或者别的什么将军)运送黄金及大炮的辎重队开道,我们就不会去追击他们而是留下来等待车队过来,反正我们人多嘛,再说,得了黄金以后,一半给共和国z.府,另一半自己留下,这也是应该的,至少,倘若我是上校,肯定会这么干的,然而,我连个军士都不是,因为我不是军人,他们雇我当探子,让我就像连大气都不敢出地趴在开满蓝花的草甸子里那样一连几个钟头甚至几天一动不动地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