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管他怎么说和怎么做,将要对他这一辈子——也包括他的死——说长道短、称善斥恶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不是他了,因为他将无权参与。
在他的脑海中,梅尔乔尔和他用担架抬着吉耶尔莫。普里埃托迎着粼粼波光走在曼萨尼约海滨的那天下午的情景同他在新奥尔良的码头漫步、帆影和雪茄的青烟搅和在了一起。随后,他又记起初到瓦哈卡的马萨先生家里
。
就在那一片刻里,他还了解到了那也许是审判、也许只是一出闹剧的、又要再次使用的全部规则,那就是每对他提出一项指控,而指控可能是那么多;华雷斯通过麦克莱奥-奥坎波条约拱手把特万特佩克送给了美国,华雷斯承认了蒙特-阿尔蒙特条约为屈辱性的条款,华雷斯是个手上沾满了大公在钟山上流的血、沾满了被索斯特内斯·罗恰在卫城枪毙的波菲里奥斯的支持者们的血的家伙,华雷斯是个让大主教给他的孙子当家庭教师的伪君子……总之,华雷斯是个坏蛋、是祖国的不肖之子、叔叔的不肖侄子、教父的不肖教子,每对他提出一项这类的指控,他的胸膛就要挨一下无情的火灼:
三五个——他始终都没有弄清到底是多少——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已经举着火把等在舞台边上了。
而对他的每一句赞颂又会换得冰雪对他的胸膛的爱抚和亲吻。
头戴白色兜帽的人也已经举着百合花等在庙堂的另一侧了。
而中间的尽里边是蓝色小火苗的三角和黄色火焰的星星。
中间的前面是头朝下吊着的哈布斯堡王朝费尔南多·马克西米利亚诺大公那赤裸着的尸体,那尸体的对面是墨西哥总统巴勃罗·贝尼托·华雷斯那一动不动平躺在桌子上的几乎成了僵尸、几乎成了没有生命的石雕、几乎已经不再是躯体了的躯体。
这时候,发生了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竟然有了惰怠之感。那惰怠之感极为强烈,就像小时候有一次他在湖边睡着了之后身下的堤岸剥落而变成一叶土舟差点儿载着他一去不返……这正是此刻他所求之不得的,对,就睡在那桌子上、那床上、那坟墓里、那随便什么地方,让死神将他带走,让死神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将他裹挟而去。
他,墨西哥总统,瓦哈卡州长阁下,最高法院法官,华雷斯硕士,一向早起而勤奋,一向负责而认真,一向遵守时间,一向严于律己,居然也会有了惰怠之感。是的,不折不扣的惰怠。那又怎么样:让人人都知道好啦。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不能开口讲话,并不是他不能动手动脚,并不是他不能随意地睁眼闭眼:这一切,他全都能够做到,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没有那个情绪,因为他只感到懒,懒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