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侍者那里接过张报纸来看看。最后他总算站起身来,时间委实十分局促。正在这时,塔齐奥跨过玻璃门走进餐室来。
他跑到自己餐桌去时,在正要动身阿申巴赫面前走过。在这位头发花白、天庭饱满长者面前,他谦逊地垂下眼睛,然后以他惯有优雅风度抬起头来,温柔地凝视着阿申巴赫脸,走开。别,塔齐奥!阿申巴赫想。看到你时间太短。他反常态,撅起嘴唇作出副道别姿态,甚至轻轻发出声来,还补充说句:“上帝祝福你!”于是他起身就走,把小账分给侍者,与那位矮小和气、穿法国式上装经理告别,像来时那样徒步离开饭店。他穿过横贯小岛开着白色花卉林*d来到汽船码头,后面跟着拎手提包服务员。他赶到码头,上船,但乘船时感到闷闷不乐,思想负担很重,而且深为悔恨。
航路是他所熟悉:开过咸水湖,路过圣马科,直驶往大运河。阿申巴赫坐在船头圆凳上,手臂倚着栏杆,只手遮住眼睛。市郊公园在他眼前掠过,不会,仪态万方广场又展现在前面,然后渐渐远去,接着是排排宫殿式屋宇,河道转向时,里亚尔多⑪灿烂夺目大理石桥拱就映入眼帘。阿申巴赫出神地望着,胸口感到阵绞痛。威尼斯空气,以及海洋和沼泽隐隐散发出腐臭气味,曾促使他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城市,但现在他又感到依依不舍,深情而痛苦地吸着这里空气。难道他过去不知道、也不曾体察到,他是多怀恋着威尼斯切景物?今天早晨他只是稍感遗憾,怀疑自己这做是否不理智,而现在,他却是愁肠寸断,心痛欲裂,泪水次又次地润湿他眼睛。他责问自己,这点他过去为什竟然没有预见到。使他耿耿于怀,也是三番两次最使他受不,显然是因为他怕再也见不到威尼斯,今后将和这个城市永别。既然他两度感到这个城市有害于他健康,两度逼他抱头鼠窜而去,那今后他就应当认为这是个万万住不得地方;这里环境他可适应不,再上这儿游览自然毫无意义。是,他觉得如果现在就走开,他定为自尊心不愿再来访问这个可爱城市。他在这里感到体力不支已有两次。他精神上向往这儿,但体力却够不到,因而在这位年长者心里引起异常激烈思想斗争。他认为体力不济是十分丢脸事,无论如何要置之度外,同时,他也不理解为什昨天竟能处之泰然,思想上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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