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的袅袅尾声。这声音是那么甜润,又是那么粗犷,他可从来没有听到过。它像牡鹿的鸣叫声那样在空中回荡,接着,狂欢的人群中就有许多声音跟着应和,他们在喊声下相互推挤奔逐,跳起舞来,两手两脚扭摆着,他们永远不让这种声音止息。但渗透着和支配着各种声音的,却依然是这深沉而悠扬的笛声。他怀着厌恶的心情目睹这番景象,同时还得不顾羞耻地呆呆等待他们的酒宴和盛大的献祭。对于此时此地的他,这种笛声也不是很有诱惑力么?他惊恐万状,对自己信奉的上帝怀着一片至诚之心,要竭力卫护它,而对异端则深恶痛绝:它对人类的自制力和尊严是水火不相容的。但喧闹声和咆哮声震撼着山岳,使它们发出一阵阵的回响。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几乎达到令人着魔的疯狂程度。尘雾使他透不过气来——山羊腥臭的气味,人们喘着气的一股味儿,还有一潭死水散发出的浊气,再加上他所熟悉的一种气味:那就是创伤和流行病的气味。他的心随着击鼓声而颤动,头脑里感到一阵昏眩。他怒气冲冲,昏乱不知所措,恨不得去参加他们祭神的环舞。他们所供奉的神像巨大而十分可憎,用木材雕成。在揭下神像的面罩高高拱起时,他们狂放地呐喊起来。这些人口角淌着白沫,用粗野的姿态和*猥的手势相互逗引,时而大笑,时而呻吟;后来又用带刺的棒相互戳入对方的皮肉,舔着肢体里的血。可是现在,做梦的人也参加了他们的队伍,变成其中的一分子;他也信奉起野蛮神来了。不错,扑在牲畜身上扯皮噬肉、狼吞虎咽的,正是他自己!此刻,在践踏过的一片青苔地上,男男女女狂乱的杂交开始了,这也算是一种献神仪式。体验到这种放荡*乱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堕落。
这个不幸的人从梦中醒来时,精神倦怠,神思恍惚,像落在魔鬼的掌握中而无力挣脱似的。他不再避人耳目,也不管自己是否受人怀疑。但人们还是纷纷逃离,海滩上许多浴房都空了出来,餐厅里也剩下了许多座位,城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外国人。事实的真相看来已经泄露。尽管有关方面相互配合作出种种努力,恐慌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不过这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和她的家人仍旧留着,这也许是因为谣言尚未传到她的耳边,也许是因为她太高傲无畏,不屑理会。塔齐奥还住在这儿。有时在着魔的阿申巴赫看来,逃离或死亡会带走周围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头来岛上只剩下他自己和这个美少年。在海边的每一个早晨,他总要用沉滞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凝视着他所追求的人;傍晚,他总是不知腼腆地在死神出没的大街小巷里尾随着他。这样,他把荒诞不经的事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