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德胜说:不记得了。
周劭说:谅你也不记得,你脑子不行了,
信封,里面装着两千元,放在桌上。
他母亲看都没看信封,问说,你要走吗。周劭说,是的。母亲说,这十年我没有来找过你,你也没来找过我,我们实际上算是断绝母子关系了,不过,在我临死前还想看你一眼,就是这个心愿,其他没什么。周劭说,简直匪夷所思。这时,他舅舅又紧张起来。周劭说,我指的不是房子,而是一个人离开世界的方式,你们是不是能理解这句话,值得怀疑。母亲说,我想见你,但不想讨论房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讨论起了房子。周劭想,真奇怪,她像是被人绑架了,可是一个临终的人又怎么可能被绑架?他几乎失去了耐心,又想,我更介意的是你要讨论我爸爸的死啊。然而这些话都没说出口。
他无奈地摇摇头,告辞离开,母亲和舅舅都没有再说什么。他想,这样直接谈论死亡,毫无意义,死亡会是一记耳光打在咱们脸上。等他打开门出去时,母亲说,我死后,你不要来奔丧。周劭说好的,没有问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又走在了干涸的河床上,凄厉,异质,森然。下午,他搭上长途汽车,还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她必须见他一面,把死讯传达给他,但她看上去既不需要安慰也不会给予安慰,为什么她宁愿他像陌生人一样站在她即将到来的死亡前,为什么她宁愿自己充当那个不祥的信使。无论如何,他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得等候着她的死讯了。
周劭回到铁井镇,在宿舍门口遇到童德胜,周劭急着去吃晚饭,童已经吃过了,还想再吃点,就跟着周劭一起下楼。周劭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根据多年经验,他肯定有话说。周劭把手机放在饭桌上,童德胜指出,你的手机总是打不通。周劭说,信号不好。童说,经常关机。周劭说,电池不好。这时他敏感地猜到童可能要他去外地了,便问,要放外差吗?童德胜说,C市出事了。
C市的管理员叫潘帅,已经做了将近三年,是储运部较资深的一个外仓管理员,学历也高,本科。假如周劭辞职,潘帅将是升任副课长的人选之一。那小子最大的缺点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喝点酒就天南地北瞎讲。现在,潘帅失踪了,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仓库里的所有大理石,价值近三百万元。
周劭不语,吃完了饭,问道:有多久没出过这种事了?
童德胜答道:二代身份证之后,这是第一起。
周劭说:这些年国家最大的进步就是用了二代身份证,还有联网通缉。报警了吗?
童德胜说:当地派出所在查。
周劭说:以前储运部有一个叫潘朋的,做过一两年,这人是潘帅的本家兄弟。潘朋后来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