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一击,当时自己不是也为他们一家四口感到过空前的绝望吗?
郑娟却已经在说别的事了,她显然还不知道“棉猴”和瘸子的下场,还不知他们的日子曾出现过何等巨大的危机。她说她没想到街坊邻居们原来都是有善心的人,尽管天刚刚亮,一听到她和弟弟的哭声纷纷披衣而起出了家门。她说如果没有他们相助,她简直就不清楚应该怎么让母亲入土为安。
周秉昆已经不记得,自己又说了些什么话之后才走的了。总之,他出现得突然,离去得匆匆。他只记得郑娟始终坐在炕上抱着孩子,他走时她仅说了一句“谢谢你来看我们”。光明下炕送的他,他只许那瞎眼少年送到了胡同口,在那儿交给了光明三十五元钱。
光明说:“也没到日子呀。”
他说:“日子改了,告诉你姐,以后每月的这个日子我都会来。”
他兴许还说了“你们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呢”。究竟说没说他完全回忆不起来,很可能只是他想说的话罢了。
后来几次他到郑家去,郑娟不是坐在炕上奶孩子,就是在做饭、洗衣服或者糊纸盒——那是街道干部为她联系的可以在家里完成的计件活,糊一个纸盒二分钱。她自豪地说,有一个月起早贪黑地糊了五百多个。
他没有再对她做出过任何亲近的举动,他做不出来了。他想到她的时候,头脑里居然也不再产生与性有关的意识了。他不是不爱她,他清楚自己对她的爱不是减弱而是增强了。有一次,他甚至帮姐弟俩糊了两个多小时纸盒。光明居然也能将纸盒糊得挺好,令他十分惊讶。孩子在炕上熟睡着,三人就那么都一言不发地糊纸盒,如同三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