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强死得冤枉。当年先逮捕的是他,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扛着,要么供出另外几个哥们儿,那就会越供越多,最后连我也得栽进去。那也还是得审出个人偿命,结果必然互相撕咬,也许还会多毙一两个。他那人义气,估计想到了这一点,干脆把死罪一个人扛下了。当时他们都喝高了,或者他以为就是自己捅死了人吧。”
“你怎么能肯定他
“有《大众说唱》吗?”
“对不起,没进。我这书店的定位比较高,是为大学生和读书人开的。我进书有选择,翻一翻随手就扔的书我不进,何况你们那份刊物现在也不好卖。”
听一位曾经危害社会的人说那么高蹈的话,秉昆的心里挺受刺激,也很替自己曾付出过大量热忱和心血的刊物感到悲哀。
他嗫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份刊物的关系?”
水自流微微一笑,低声说:“我知道你的一切,所以今天你不必谈你自己。你只听我说,要完全相信我的话,还要牢记住我的某些叮嘱,行吗?”
“能戒你也戒了吧,对身体确实有害无益。我这里都是书,吸烟不安全。也怕不吸烟的人来了,闻到烟味儿转身就走。不过今天对你例外,想吸就吸吧。”
“就吸一支。”
秉昆忍不住还是吸着了一支烟。
水自流说,书店是几个朋友一块儿投资帮他开起来的。他们都是从前尊他为大哥的人,如今都合法经商,做得挺顺,风生水起。他们不指望这个书店挣钱,挣了全是他的,亏了由他们往里贴。只要他想开下去,他们就保证贴得起。
“怎么偏偏要开书店?”
秉昆点了点头。烟己短得烫手,他舍不得地插在了花盆里。水自流从兜里掏出手纸把烟头左包右包地包严后,竟揣进了兜里。
“我入狱前,除了你,没接触过一个好人。你是个例外,不仅对我是例外,对我们那伙人都是例外。我也要洗心革面做好人了,所以我才要告诉你一些事,叮嘱你一些话,理解吗?”
秉昆又默默点了一下头。
“你和郑娟,你们做了夫妻,这可以说是上天的安排,你永远不要后悔。”
“这话不必你说。”
“从前的梦想呗。一种情结啊,当年不是不许嘛。”
“情况呢?”
“还行吧。刚三个多月,已经赚了点儿,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估计一年后能把装修的钱挣回来。将来怎样,那就难说了。我也不是为了钱。我单身一人,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只不过活着总得干点儿事,这事对社会有帮助。”
“你那些朋友真好。”秉昆听了大为羡慕。
“也谈不上好。不瞒你说,还个个都是污点不少的人,只不过对我比较义气罢了,我当年拿义气换来的。”水自流的话说得淡定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