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里,“发噱”这个词相当严重,意味着无可救药的沉沦,低人一等的滑稽,世俗领域的怪物。那时李白尚年幼,不会为了一个词而跟姑娘翻脸,他只是听着。在他有限的经验里,“李乌龟的儿子”是人生巅峰,其他不算。然而此刻他明白过来,“发噱”指向的是他本人,与生俱来的气质,而李乌龟只是一种后天的偶然。
我们要突破无数词语的包围才能到达某种平庸的人生境界,那些吼出来的词,吐出来的词,写出来的词。如果突破不了,我们依然平庸,但却无法构成境界。(语出《太子巷
“我从来没有给女孩派过烟。”他说,“早知道就带一盒摩尔或者沙龙,那比较适合你。”
“没有什么是适合我的。”
啊,这个古里古怪的、不合群却与人成双的、讲话也爱打机锋的少女,李白的心脏再次被轰平。少潜威一点也不适合你,那个只会念稿子的早发育男生,他白白地早发育了。李白心里暗骂,为她点烟。“意思意思,不要吸到气管里。”她已经咳嗽起来,并扶住他的肩膀,一络头发被风吹至他的锁骨。
“你那个事,张奇告诉了少潜威。”
“我哪个事?张奇是谁?”
耻地想:要是那栋楼被吹跑就好了,就只剩我和她了。
“你应该把自己弄干净点。”她开始教育他,这是一份惊喜,那意味着她至少注意到了他。“还有,嘴甜一点,讲话不要那么讨厌。”
“我妈以前跟我说过,男人不要嘴甜。”
“为什么?”
“男人嘴甜就能讨人欢心,得来全不费功夫,将来他就不会把人当回事,就会很轻易地去伤害女人。”
“打快板的。”
“他妈的。”尽管四周已经够黑,李白仍感到眼前一黑。
“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别的女生,早吓跑了。”周安娜摇头,“你完蛋了,你一辈子都会被他们说的。”
“我早就习惯被人说了。”李白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人,发噱。”
“你妈讲得有几分道理,我以后也要防着嘴甜的人。”她说,“听说你妈是街道上最漂亮的女人,后来跑了,很可惜我没有见过她。”
“你肯定见过她,寿园茶室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我不记得了。”她说,“对了,听说你初一就和高二女生谈过恋爱?”
“那并不是我。”李白幽默地打了个机锋,“但也可以是我。”
她没再追问。一阵狂风吹来,他在晃动中碰触到了她的胳膊。他体察到了她身上超乎界限的那部分,犹如狂,bao的天气中意外静止的湖水。她站了起来,沿着长廊往回走,李白却不动,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用手电筒照着她脚下。她站定回身,看了他一眼。“给我也来一根,我还没抽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