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话别,惜别,送别,吻别,握别,赠别,拜别,揖别,拥别,恸别,抛别,诀别……李忠诚想知道他与俞莞之之间是何种别离,李白答道:你俩是天壤之别。
除夕那天,他们得到了一份邀请:去曾府共进晚餐。小然特地说明,不在公共厨房吃,进卧室。李家父子曾经向往组织一场破碎家庭联欢活动,甚至连小然都暗暗使劲,俞莞之从未允诺。至于年夜饭这种特殊的场合,已经多年没见过女性,最多是李国兴带着一两个姑娘到场,她们的共同点是一张红扑扑的脸,有些是害羞,有些是喝晕,不同点是每年不重样。她们当然能带来一丝春天的愉悦,不过更多的是离去之后加倍的空虚感。李白思忖,曾府的这顿年夜饭,将是怎样的空虚,一定无边无际吧。
这天下午,李忠诚在毛衣外面套上了一件西装。自从做了副厂长,他也拥有了几件像样的衣服,西装是戗驳领的,青灰色底子,蓝灰色条纹,仿玳瑁的塑料纽扣,有一颗已经松了,将会在一小时后掉落。李白套上一件脱壳式滑雪衫,梳了梳头。李忠诚提醒道:“你最好洗个头,你的头皮屑每天都在滋生。”
李白表示拒绝,天太冷了,“滋生”这个词也让他不快,他同样提醒李忠诚:“你最好洗洗脚,进门要换拖鞋的。还有,不要抽烟,俞阿姨不喜欢家里有烟味。你总是当着她的面抽烟,还以为很有男人气概,其实她讨厌这个。”
李忠诚默默地打了一盆热水,脱袜子,注意到袜跟有个破洞,随即换了一双。“我是为了不让你丢脸,你也不要让我丢脸。”毕竟做了几年副厂长,李忠诚这回颇有幽默感。天黑后,走入太子巷的深处,李忠诚的手流盼抚摸每一根电线杆,仿佛它们见证了什么东西。李白嫌他磨磨蹭蹭,一个人走在前面,进了8号,家家户户都在公共区域吃年夜饭,贾淑珍的铁锅里春卷吱吱乱叫,钟高强全家正在撕扯着桌面上一只未煮透的鸡(他们很快也要搬走)。年糕,蛋饺,蹄髈,整条的鱼,李白不作停留,一道烟爬上楼,没敲门,蹲在角落抽了根烟。李忠诚托着两个热菜爬上楼梯,俞莞之穿一件墨玉绿暗花锦袄跟在他身后。李白将半根香烟掷入窗外的黑夜。
“多吃东西少说话。”李忠诚最后提醒。
在微信上,李白与曾小然回忆当时,那是最后的晚餐,此后岁月,如露如电。小然说:“那顿饭实在是我妈妈厨艺最棒的一次,忠诚叔叔吃得摇头晃脑。”李白说:“忠诚叔叔是故意的,他不想谈任何关于告别以后的事,除了摇头晃脑还能怎样?”小然说:“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这么懂事,也许我妈就不会嫁到南京去了。”李白说:“他比你所看到的更懂事。那天的青菜里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