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忠诚频频出差的日子里,生活的步伐细碎宁静,李白为自己做饭洗衣,晾晒夏季的凉席和秋季的被褥,缴纳水电费,迎接有线电视入户。这是类近老年人的时光,细如棉线,以往昔为针,缝合着渐渐四分五裂的自己。稍等,往昔在哪里?那就以空虚为针吧。既然老爸和老师都认为吴里职业大学是他的最高落脚处,他也就失去了作为高三学生的焦虑感,按时上学,随兴逃课,将一部分下午的时间浪费在动物园里。
吴里动物园在城市西侧,又叫西园,一片维护得相当不错的绿地,中间葫芦形的水域,较小的那片养着些水鸟,用竹篱笆隔开,较大的那片供人们划船。两排匣状混凝土房屋,分别关着恒河猴、非洲狮、亚洲黑熊、扬子鳄、赤狐、蒙古河狸、华南野猪、中国红
得出来,她吹错了,停了五秒钟。李白一阵揪心,现在连坐在前排的教育局干部都站了起来。冯江在李白身边发出感叹:就这水平,学音乐是非常浪费时间的,她需要我的安慰。
周安娜停止了演奏,环顾台下,有男生开始打唿哨。她捏着银色长笛,向手心拍打两下,仿佛那是一根警棍,接着她连躬都没鞠,径直走向后台。
“周安娜,好样的!”李白踩灭烟头,对着舞台大喊。
她冲他所在的方向比了个中指,步履不停,消失在帷幕后面。李白追了过去。啊我喜欢她的狂野,她的自尊,旁人无法理解的决绝。冯江拽了他一把:“建议你去洗个脸。”李白意识到自己这副鬼样子不可能让一个正在生气的少女平静下来,他冲进厕所,拽开一个正在水龙头前搔首弄姿的小学男生,对着墙上的破镜子洗去一脸铅华,又把那男生拽回来,用他的红领巾擦了擦脸,奔向后台。
他看到的一幕是周安娜坐在道具箱上,站起来给了冯江一个嘴巴,出手如电,躲无可躲。她背着琴匣扬长而去,冯江极为委屈,与迟来的李白一同注视着她的背影走入暗处,忽然一亮,她掀门帘出去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傻逼。”李白问。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站在她面前笑。”
这就够了。十八岁少女的耳光,相当珍贵,我竟从未获得过这种奖励。冯江仍然在嘀咕,他暂时还不能理解:耳光不仅仅是惩罚。
现在开始合唱。合唱永远是正确的,合唱将抹去表演中的尴尬、无聊、惊愕,什么多声部合唱,见你的鬼去,除了领唱的那个女生是校长的小姨子的女儿,其余人等都请发出同一种音调。音乐老师注意到李白的脸上没有了妆,但合唱已经开始,绝无可能将他从一堆张着嘴的浓艳脸蛋中摘出来。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连嘴巴都懒得动一下,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来到了大型枪决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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