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然发微信过来,问到吴里实验小学(也就是李白的母校)。一位向姓校长的近况。李白对此人有印象,但不记得他姓向,打电话问冯江,冯江说自己当年是农民小学出来的,不如问问莫凡吧。这些台长校长之间有着完整的县城上层关系网,搞不好还联姻呢,然而莫凡没有回答。最后是美琪告诉他,向姓校长二〇〇九年病故与外省,子女早已离开吴里。
“这人名声不大好。”美琪微信上叮嘱,“你不要多问了,牵涉到一些还在世的人。”
李白的好奇心生成,夜里与小然闲聊,她发了一张图过来,年代久远泛黄的纸上写的日记,是她父亲曾先生的手笔,行文克制,似乎早已料到数十年后会被他们所读到。其中写到:今日经过校长室,见向某体罚学生,令其褪下裤子予以观赏,此行为属于何种性质?旁又批注一条:不可声张。小然解释说,这是她整理俞莞之遗物时发现的,曾先生写日志不标年月,从上下文推断应该是一九八三年的事情。
这还能是什么性质?耍流氓呗,人都死了十年,就不知道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不知道受害的女孩有几多。两人回忆实验小学的校长室,一九八三年,刚刚造起三层高的
“我何曾有过白色的胸毛?”李白给自己脖子后面加了个枕头。
“有,胸口偏左一点有一根去年就白了。你别看,在你的视线死角上。既然不是你自己拔掉的,那么是送给哪个妖艳小骚货了?”
“这东西也能送人吗?”李白胆战心惊,“我对毛发没啥癖好,如果秃顶了我会很伤心。”
“你骗不过我,我是幼儿园老师。”
“不,你是女作家。”李白大笑,“不要写言情小说了,改悬疑路线吧。我理解了你的幽默。”
深夜时李白起身穿衣,空调把屋子里吹得很热,美琪懒洋洋,说她想在酒店过夜。他推开窗,散掉些烟气。南方冬季最深沉的某段时间正停滞在眼前,如同酷暑和雨季,如同另一些无法比喻的日子,它们在缅怀中逐渐沉落。他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房间里,他的情人正在灯下摸索着烟盒,作为一个幼儿园园长,她不该抽烟。十年前他当然不会想到这段情可以延续到今天,但他做到了,他感到时光就像一个不苟言笑的发牌官,只是凭着运气派发给了他一个任意的十年,他拿到了一副顺子,至于何时打光这一手牌,他仍然看着玻璃中的美琪,她的美丽、宽容、故作凶恶,以及在他背过身去的短暂时间里流露出的倦怠。
“你从来都在听我讲着无意义的笑话,我呢,坚持讲着无意义的笑话。”李白说,“似乎这样就不会失去你。”
“你在嘀咕什么?”她摇灭一根火柴。
“不,我只是在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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