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的名字,一诺,不是〇诺也不是五诺。李白打了个呵欠,告诉自己这不值得多想,早在爱迪生发明电报那天起,世界就已经奔向一行行缩写字母了,至于爱迪生以前(或者说以外)的时空里,你受得了宗教裁判所无休止的审问和伴随而来的拷打吗?一诺反驳道:“你确定电报是爱迪生发明的吗?”
冬季尾巴上的吴里古城,在某一短暂时间里会尤其平静。开发区的白领蓝领们搭乘交通工具返回祖国各地欢度春节,吴里本地的中产阶级们举家奔向旅游景点欢度春节,禁止放鞭炮的新条例要求人们文明欢度春节,大批游客和网红尚未来得及到达吴里欢度春节。像一部推理小说,一系列要素组合,古城区空荡荡。李门清晨醒来。开助动车到李忠诚家喝了杯咖啡。这一片区如今是网红街。太子巷3号,他过去的房间破墙开了间小咖啡店(是的,李忠诚现
教学楼,此前他们都在红砖砌成的坡顶平房里上课,而校长室似乎一直没有搬迁。小然说,那里常年挂着天蓝色的窗帘,李白已经全忘了。
“我记得自己还进去过一次,印象极为深刻。”他说,“因为,那天下午有个老师冲进来告诉我说,我爸爸可能被烧死了。”
她二十五岁以后没再回过吴里,对这座平凡的县级市留有的印象是:出城即为农村,街道普遍肮脏不堪,晴天晒在小巷里的咸菜干和煤饼,某一片区令人感到舒心的石库门房子和梧桐树,另一片区杂乱无章的商业门面,当然还有他们曾经流连的蓝莲咖啡馆。她的记忆实际上已经跨了前后十年,但在她的讲述中,似乎又是同一年代同一场景。
“我从来没有把吴里当作自己的故乡,我去过的地方太多,也不写日记,吃了几年药,事情都记得七零八落的。”
“你十七岁时写日记。”
“后来不写了。”
正是那些混淆的记忆使我们让步于时光,不再先于它发出感慨。小然道了晚安去睡,李白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他在黑暗中看着闪亮的手机屏幕,无端想到,世界从哪一天开始以这种方式相遇:你面对的不再是某一张脸、某一段风景,而是可以被握在掌中的随身电器,你低头倾诉的姿态与地铁上疲倦而无聊的人们极为相似,谁又能断定他们不是在叹息,或者不是在做出攻击性的举措?一个关键性的表情包该怎样被写进小说,而人们的真实表情是否已经变成无法描述之物?
这当口李一诺发了一条豆瓣链接过来:叔,你的书又有个傻叉来打了个一星。
我已经厌倦了这个用五颗星来表述的世界,所有人都像在批改作业,而其中至少有四颗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你这是二元论,我们老师说的,要么就是虚无主义?一诺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