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莲蓬是在武汉,那时一位姑娘来接我,在火车站买了三颗莲蓬。那莲蓬很嫩,嫩到觉得就该连莲心一起吃下去,因为一些也不觉得苦,只是清甜。我们在武大有名的老宿舍楼顶上吃完了这几颗莲蓬。如今几年过去,我还是留着那样的印象:湖北的莲蓬好吃。
乡下的白荷花
然而湖北的确是以好藕闻名。前几天飞廉从武汉给我寄来一小束藕带,打开来时,还有潮湿的水气。晚上回去洗净切段,用红辣椒和白醋爆炒盛出,极为脆嫩。我们几乎是不作声就吃得精光,还意犹未尽。从前有一个湖北籍同事,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她常怀念武汉的炖莲藕汤,点过几回,都远不如想象,失望之下批判:“北京的藕不行,是红花藕,不像我们那里的藕都是白花藕,又鲜又嫩,吃到嘴里一点渣都没有。”我是看汪曾祺的《鉴赏家》才知道“红花莲子白花藕”,因从小所见的荷花多是红色,前些年有几回坐火车南下,每到湖北与江西交界,远处青色山影重重,近处则是一片一片荷花塘,满塘矮荷花,暑天绿叶与水光映衬,十分动人。那时还诧异,怎么都是白花呢?
北京街边夏天偶尔也有荷花来卖,多是尖尖鼓鼓的荷苞,一点清丽水红。有时看见朋友发的买来的荷花照片,四五枝一束,插在喝过酒剩下的竹筒中,摆在夏日的桌角或书架旁,是很美丽的清景,心里也觉得羡慕,我却总也遇不到卖荷花的摊子,难免很遗憾的。只有一次,下班路上看见一对爷孙,爷爷骑着电动三轮车,小孩子坐在车斗中,脚下几枝荷花,其中一枝已弯折了,花瓣碰开,微微漏出车外,随车子的行驶颤动着。大概是已经要卖完了回家的,在十字路口红灯一转,这一对爷孙便消失在已渐渐黯蓝下去的暮色中。后来终于在花店中遇到,这时已经知道荷苞买回去多开不开了,犹豫再三,终于不买——花苞不能开放便萎蔫下去的失意,比起花开了很快就谢的失意,是要更深许多的。买回来放在清水里养,然而第二天便软黄下去的栀子骨朵也是如此,看上去是很可怜的。
小时候村子里绝少荷花,虽然我们有很多的水塘,塘里有水草,有野菱,偶尔有人家种一点家菱,却绝无荷花的影子。我关于荷花的认识因此很晚,总要到念初中的时候。离我们几里路远的村子里有一口野塘,夏天生一点荷叶,有一年深秋,不知是谁传着说可以去挖藕,于是村子上的小孩子纷纷出动,扛着锄头,穿着胶鞋,去到已半干的湿泥里去挖。因为靠得太近,村子上一个男孩子的锄头不小心挖到我头上,把我头皮磕破了——好在没有流血,我人生中第一次挖藕经历却也就这样惨淡地结束了。因为不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