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候,舒行从楠溪江给我寄来几束粉干。这是永嘉地方的特产,细细干干的,很像面条的米粉版,只是要韧结得多。我下班回来做饭,常常切半棵包菜,把粉干煮熟剪碎,再炒两只鸡蛋,把这几样都丢进油锅里,加一点盐和生抽炒出来吃。这样炒出来的粉干非常香,我很喜欢,每次都要忍不住炒一大碗。有一天吃的时候,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一切和“粉”有关的食物,我几乎都喜欢。
首先最喜欢的自然还是粉丝。我从小爱吃粉丝,而在家乡,吃粉丝似乎是专属冬天的活动。这大约因为红薯(我们称为“山芋”)秋天才收获,由做粉丝的人家淘澄出粉,然后做成粉丝来卖了。初冬时节村子里常有卖粉丝人的担子经过,成捆粉丝堆在圆竹箩里,大人们在门口看见了,就买一两捆,收到灶屋橱柜顶上。我们吃粉丝只有一种吃法,就是炖炉子的时候,放在里面烫着吃。等到寒冬腊月,天气清肃,清早起来田里一片霜,门口水塘也结了薄薄一层冰。这时候白天也特别短,到了下午三四点,就有一种萧瑟的暮气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一种苍冷的灰蓝,把人逼得不得不早早退到屋子里,也还是冷。乡下多高房大屋,家具又少,四处空荡荡的,冻得人无处藏身,唯有早早吃了饭烫了脚躲到床上是正路。我们吃猪油,这时候假如炒了菜,往往吃了不一会,菜就渐渐冷下去,猪油凝固的白色冻上来,就能冷到这种程度。我们吃菜因此常常要炖炉子,粗糙的红泥双耳小火炉,家家都有一两只,从街上买回来,炒菜烧饭的时候,从锅洞里搛一点红红的炭枝到炉子里,再加一点黑炭,用一把破扇子把炭扇着,腌菜豆腐或萝卜烧肉在锅里略炒一下,端进白铁锅里,架到炉子上慢慢炖一会,就可以吃晚饭了。炖炉子里往往会加一点油渣进去,没有油渣,就舀一大勺猪油,这样的炉子吃起来有油气,才更好吃一些。
冬天爸爸妈妈到北京来,特意为我带来的粉丝
有了炖炉子,晚饭就可以从从容容地吃,炉子扑出茫茫的白气,我们一边吃,一边把一点蔬菜放进去烫。香菜,茼蒿,大白菜,菜园里有的,拔一点回来洗干净,一边吃一边夹到炉子锅里烫熟了吃。这时候必不可少的还有粉丝,开水里浸软了,下到有猪油的锅子里烫熟,吃起来真是太好吃了。有粉丝烫的晚上,我都不要吃饭,要吃粉丝吃饱。因为这个缘故,家里泡粉丝的任务往往就落到我身上。而我因为馋,每次都恨不得多泡一点,一包粉丝很快烫完,然后只好等什么时候卖粉丝的人再挑着担子来,或父母什么时候去街上想起来再买一点。但这希望终究是渺茫,每一年的正月,就都在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