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我父母不好,我的意思是读私校把我搞得很心烦。我不得不去想,我和其他同学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动辄送出好几百,甚至上千元的礼物也不会心痛,我不是,我没这么多零用钱,我没办法回送等值的礼物,只好认真做卡片。大家以为我喜欢做这些,才不是呢!做一本这个,要洗印照片,找贴纸,想祝福的话,我一想到就很烦。”
“你可以告诉他们,请同学不要送这么贵的礼物。”
“不——姐姐,你实在很不了解这里面的生态。我宁愿做卡片做到死,也不想被他们发现我跟他们的不同。唉,爸爸说我很自私,弟弟之后要回台北念书,妈妈搞不好也会一起搬回来,不在茶园工作了。届时家里的收入变少、支出变多,凡事都是钱、钱、钱,我竟然还在想捐钱的事。”
原先,对于巧艺的言论,我心底有些不以为然。然而,了解了她的心境,我再次环视这个房间,撒满床的纸花纸片、裁剪下的照片边缘、散落一地的美术用品,以及坐在中间一脸无助的巧艺,我有些明白了,她是真的很辛苦。
一次,巧艺要求星期天加课,我首度在周末时段前往她家。
“不是读书的压力,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压力。”
巧艺的表情很认真,她不是在开玩笑。我收起笑脸,以相同程度的严肃回应她。
“格格不入的压力?”
“嗯。”她轻轻地点头,眉头蹙起,嘴开了又闭,像鱼缸中吐泡的金鱼。
片刻后,她才有些不情愿地开了口:“姐姐,我初中才开始读私校,也就是说,我小学念的是公立的,那时我很幸福,同学们都说,爸妈对我很大方,还会带我到国外玩。进入私校之后,一切都变了,在私校,大部分同学认为旅游是很平常的事情。我的父母反而告诉我,私校的学费很贵,他们无法再带我跟弟弟到国外玩了。我很受挫,第一次明白我家其实并没有钱,跟私校的同学一比,我家搞不好还算是穷的。”
下课后,经过客厅,难得地,客厅里坐着一位
“巧艺,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拍了拍脸颊,无法接受她有这般想法。
“不,姐姐,你听我说,我不是在无病呻吟……”她的脸和耳朵也红了起来,急着想要说服我,“你知道吗,读这所学校的学生,家里都有钱到爆炸,有的家里开公司,有的父母是医生、教授或律师,包括某*员的女儿也在这家学校。假若他们知道,我爸在拉保险,我妈在茶园里采茶,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没有说话,她看起来很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很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职业是没有贵贱的,父母也是没有贵贱的。”
踌躇良久,我只能软软地吐出这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