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个可能,是我们的社会把“亲”与“子”绑得太紧了?
在怪兽家长的背后,不过是站着一个胆怯的、害怕犯错的人啊。
这篇并不存在于原先设定的大纲中,然而,许多友人看完草稿,一致的回应是:你该着手写你自己了。其中一位朋友的说法很美:“你必须跟你教过的小孩一起站在舞台上,这是对他们的交代,也是一种公平,因为你们一起站在舞台上。”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
要说我的故事,得先从我的母亲说起,否则这个故事就是残缺的。
我的母亲,生于澎湖一个家徒四壁的渔夫之家,她是七个小孩中的长女。“七个小孩”“长女”,基本上这两个关键词已充分交代了她之后的命运:她得为这个家牺牲奉献。母亲的父亲,我的外公,是一位典型的渔夫,成天与变幻莫测的海浪争斗。渔村中很常听到一句话:“谁昨天去捕鱼,再也没有回来。”母亲说过,外公每一次补破网,同时也在补他的勇气。至于不下海也不补破网的日子,外公则纵情于酒国——一个没有海浪、没有生死的国度。
母亲的学习能力极强,即使因为家境困厄而颠沛流离,她还是在前后换了三所学校之际,稳定维持第一名。她小学毕业之时,老师亲自前往祖父家为母亲说情,请外公让她继续升学。外公告诉那位天真的老师:“她是长女,她得出去工作赚钱。”躲在门后的母亲听了,无声地掉下眼泪,拔腿奔去家附近的小坡大吼。回家时,她面无表情,认了身为长女的责任。
第一份工作在罐头加工厂,里头冷气很强,母亲被冻得发育不良,快十七岁了才来初经。工作几个月,母亲偷偷报名夜校,拜托同事代班,摸黑去上课。没上几堂课,被外公发现了,责怪母亲不认真工作,把母亲痛打一顿。母亲自此断了读书的念头,卖命工作。
十五岁那年,母亲独自来高雄工作,一口澎湖腔让她饱尝不友善的对待,母亲不介意,白日赚钱,夜晚拜托一个友人教她说台湾话。几年下来,母亲把澎湖老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牵来台湾本岛,在她能说出一口漂亮且“正确”的台湾话后,母亲开始习字。每天,结束八九个小时的工作后,用餐、盥洗完毕,母亲就着微弱的烛光,拿起报纸,左边摆着一本辞典,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认,并在报纸余白处写满她新习得的字。
现在,母亲的识字能力非常强,完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水平。
为了原生家庭,母亲不停地工作,直到年岁大了,才仓促嫁给了父亲——一个完全不适合走入婚姻的人。这也是我多年来的感悟,有些人就是不适合走入婚姻,或者为人父母。但在二三十年前,一般人不会想得这么远,他们觉得只要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