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年后笔记中,他却提到这件事:
“……伍博士于最初影响,是彼时出关赴死之抉择。”
查阅伍连德自传,东北防疫段,几乎未提到妻儿。事实上,他在东北防疫最后个月,小儿子因食物中毒夭折。或许,这是他回顾往事时刻意回避。
继续往前走,金木见到来傅家甸后第二具尸体——个中年男人倒在路中央,保持着摔倒姿势,身上结层薄冰。拐子说,走路歪歪扭扭栽死,肯定是鼠疫。这症状,跟得病老鼠个样。
紧接着,又是具,身上卷着铺盖。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从城里走到坟场,路见十多个死人。
那,看半天热闹,最后拎包不要钱点心回家。”
拐子媳妇到家就干活,洗半桶衣裳,做全家人饭,还喂牲口。忙活完,屁股坐在马棚里,不想起来。拐子娘过去看,摸脑门,滚烫。拐子就熬姜汤,给她捂上被子发汗。前后没俩小时,就咳得喘不过气。
拐子看不行,套上马车要去找大夫。开门,撞见群裹着防疫服人,说糕饼店老板是鼠疫死,接触人都得隔离。
“领头就是伍大人和林医生,上来先给们戴口罩。”防疫队给每人量体温,要把拐子媳妇送去疑似病院,其他人送接触隔离间。拐子不愿意,要亲自照顾媳妇,拐子娘也闹。
拐子摇头,说当时就弄不清楚,以为是要抓们蹲号子。“没打针没吃药,先把家子分开关,能愿意吗?当时伍大人就说,要真染鼠疫,你媳妇就会死。们能做,是让你们家少死人。”
到坟场,金木傻眼。这座坟场,没有坟,只有棺材和死人,棺材摞着棺材,死人压着死人,路堆过去,几里地都望不到头。
金木跳下马车,沿着坟场中间轧出路往前走,浑身哆嗦个不停。来东北前,
拐子扬起鞭子,使劲抽在马屁股上,吆喝声。他转过脸,看着金木,伸出三个手指:“刚过30岁,伍大人能说出这样话——当时马上认,想明白。”
隔离七天后,拐子媳妇和老娘死,他和儿子活下来。他把儿子送到道里亲戚家,自己拉着马车加入埋葬队。当晚,傅家甸就宣布彻底封城。
“伍大人让咱们干什,就干什。其实是个怂包,但见多死人,也不怕。”拐子抹抹额头,揉掉眉毛上冰碴子,“听说伍大人在天津也有老婆儿子。”
金木嗯声,没说话,解开口罩,点根烟,使劲抽两口丢掉,又系上口罩。在北京时,他听说伍连德有三个儿子,最小四个月,最大才五岁。
或许当时太年轻,他对这些事没什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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