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痒难忍了。身体稍好之后,曾国藩觉得世界与自己的距离又拉近了,他又重新在这个世界之中了。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只有身体还好的情况下,对这个世界,才会少一些怀疑,才会觉得做点事还有意义;在病中,会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曾国藩在衙署的后院辟了一些菜地,一有空闲,就提起锄头去种点瓜果蔬菜。这是曾国藩的习惯了,在曾国藩的想法中,男人种地,女人纺纱、做衣、做鞋,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劳动不但让人活动筋骨,还可以让人少很多非分之想。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曾国藩不仅自己这样做,还要求他的家眷和子女们都要干一点农活。干一点轻微的体力活,让曾国藩身心都觉得愉快。
自四十岁以后,曾国藩就开始为自己构建想象中的美好生活了,在曾国藩想象的生活中,他应该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山数峰,田数顷,水一溪,瀑十丈,树千株,竹万个,主人携书千卷,童子一人,琴一张,酒一瓮……这样的情景,是曾国藩早年所读的桐城派戴名世的文章中提及的。戴名世虽然因为在《南山集》中密修私史,仍以明朝年号为正朔,被清廷杀了。但曾国藩对于戴名世文章中表现出的性情和追求,还是颇为赞赏的。曾国藩一直想幽居在某一个地方,造屋,种树,过一种林和靖梅妻鹤子似的生活。这种念念于自然不忘个人空间的追求,其实也是那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常态。随着年龄的增大,曾国藩对于家乡更是梦回萦绕了,甚至可以说,这种经营闲雅空间的念头一直伴随着曾国藩走到生命的尽头,但他终究没能如愿。在这一年中,曾国藩一共给朝廷打了三次报告,都是寻找各种理由要求告老还乡。朝廷出人意料地对于曾国藩出了足够的耐心,每一次,都在回折中要求他安心养病。曾国藩每次接到上谕,都是既失望又欣慰。失望的是,他的要求没有被批准,自己在任上,总是要盘很多烦心事,不盘烦心事吧,又怕自己在任误国。欣慰的是,朝廷还算是对他信任和宽容。对于曾国藩来说,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忙里偷闲,曾国藩开始频繁巡视金陵附近的很多地方,说是巡视,其实也只是随意看看,不带任何目的。攻下金陵之后,因为一直忙于裁减湘军、战后恢复等事宜,曾国藩还没有在金陵细细看过。重回两江总督的位置上,曾国藩最想看的,就是秦淮河一带了。秦淮河一带是六朝古都的标志,也可以说是金陵城的晴雨表。从秦淮河,可以看出金陵乃至两江的整体情况。秦淮河畔柔弱委顿之风算是中国文化的老传统了,自宋朝南迁,这里就一直繁荣昌盛,尤其是明亡于清之后,汉族士大夫没能耐复国,只好到秦淮河中